但赵日新是宠惯了弟弟的,不打算揭穿他这点小心思,只好又去看还算相熟的齐咚呛。
“我说给你听,大颂风云这出戏就是我帮着编排的,所有情节我可熟了。”
这位庆丰楼少东家倒是不怕当着官家的面历数戏台上大颂王朝的埋汰处,他简直张口就来。
“昨天已经演到契丹跟大颂一起摆烂多年,然后跟大颂一样,战斗力断崖式下跌,最后契丹一族被女真人残杀了一半,又驱逐了剩下一半。”
“那大颂呢?”赵日新急急发问。
跟他爹还有文武百官一样,他也不自觉就将宋国代入进去,关心大颂接下来的命运。
“大颂嘛——”齐咚呛咧咧嘴。
“换了一个岁贡对象后,君臣上下都觉得日子又好了,成日只会催着百姓种地做工,加紧搜刮民脂民膏。”
他毫不客气地痛批当权者。
“每年拿百姓的血汗钱换来短暂和平后,这些金字塔尖的人依旧过着歌舞升平,文恬武嬉的日子。”
齐咚呛觉得自己一点没夸张。
他甚至还恨宋国的雅言太苍白,他再怎么尽力描述,也说不出世间荒唐之万一。
“你是没看见,这一百年多的虚假和平下,大颂皇帝一代比一代放飞自我,有将踢球当做第二生命的,有爱打猎的,还有整日泡吧的……”
他掰着指头历数了一长串,最后脑袋一歪。
“总之,每位皇帝都有三两样很拿得出手的奇葩爱好。”
“什么,这还是一国之君吗,这样下去怎么治理百姓?”
太夸张了,赵日新偷瞥了一眼官家,发现官家亲爹面无表情,他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
齐咚呛倒是鄙夷得很坦然。
“你别说,这些皇帝虽然够怂,但怂人有怂办法。之前不是说河西走廊被外族霸占了吗,他们就大兴船业,发展远洋贸易,彻底放弃了陆上的丝绸之路。”
赵日新听懂了。
“也就是说,大颂对于北边游牧民族的战略,从曾经的连打带哄,变成纯粹的消极防御?”
“什么消极防御呀,你也说得太好听了,那根本就是躺平摆烂吧!”
齐咚呛无疑是会讲故事的,在他的描述下,赵日新觉得自己甚至看到了大颂君臣在伪和平摇篮里,过着吟诗品茶的精致小生活。
齐咚呛不埋汰死人不算完。
“你知道,大颂先祖就是靠政变上台的,他得防着像自己这样人呐。所以他们一代代的皇帝最惧怕的不是千里之外的敌军,而是自己国家的武将。”
在日新日盛兄弟两个惊悚的眼神里,他还坚定地点点头。
“所以,在代代帝王的集体努力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尚武竟然成了野蛮粗暴的代名词,整个精英集团以诗词歌赋为雅,以纤细柔弱为美。”
这是春秋笔法针砭时弊吧?
兄弟两个眨巴着眼睛没敢搭腔,因为他们宋国正是如此啊。
官家老爹这些年除了大力发展商业和海运,还十分地重文抑武。
别说文官集团了,从他四叔赵文化开始,他们几个皇子也个个手无缚鸡之力。
赵日新十分怀疑少东家在内涵自己,可又没得证据,只好腼腆地笑笑。
“诗词歌赋总归是大雅,大颂百姓喜欢,也没什么不好吧。”
齐咚呛倒也配合点头。
“是挺好的,大颂皇帝也是这样想。所以他们一面年年送大量岁币出去,一面又下力气讨好读书人,希望他们不要口诛笔伐自己。”
他发出讥讽的笑。
“你不知道,大颂这一百多年来开科取士十几万人,比从前几朝数百年加起来都多。”
赵日盛听得脸颊火辣辣,赵日新都把脑袋埋到脖子里了,齐咚呛还不打算放过这兄弟俩。
“现在整个大颂已经陷入一个怪圈,不管从前的契丹还是现在的女真,一旦人家大军压境,上位者不是重用武将,反而拼命压制他们。”
这就太不合常理了,赵家兄弟俩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为何?”
齐咚呛一本正经。
“自然是为了严防死守武将们在国家危难的时候趁虚而入,谋逆上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