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彦章知道他们娘儿俩这几年过得肯定很不容易,但亲口听天赐说了后,他才真正明白,到底有多不容易。
底层少有秦文君这样的长相,哪怕她故意往脸上抹灰,掩去自己的好颜色,站在平民堆里,也跟鹤立鸡群一样,引人注目。
家里又只有幼儿,没有男人。
总有好色之徒打她主意。
她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搬家。
每个地方都住不了几个月。
邻居家的妇人对她满心警惕,总有长舌之人嚼舌头,她们的孩子耳濡目染,也不肯跟天赐玩。
不是说他没爹,就是说他有很多个爹。
天赐刚开始听不懂他们的恶意,听懂后,为了扞卫秦文君的名声,总跟他们打架。
那些孩子惯会告状,明明一帮人欺负天赐一个,却回家哭诉自己被天赐打得有多重。
他们的爹娘自然上门找秦文君麻烦。
秦文君势单力薄,为了息事宁人,又是赔笑又是赔钱。
天赐慢慢的就不爱出门,也不找别人玩了。
柏彦章听完,心里比吃了酸芒果还酸。
他张开双臂,把孩子抱在怀里。
“你说得对,爹太蠢了,这么多年都没去找你们,害你们受了这么多委屈。”
当年他明明对花院那姑娘的死因存疑,却没有追根究底,很大原因在于,这个结果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
那时的他还有冤案要翻,根本无力应对一个突然多出来的姑娘。
本想赎出来后,为她找个真心待她好的人,把她托付给对方。
当然,她要是一门心思留在他身边,他也不会硬赶她走。
只是两人毫无感情可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
这种情形下,突然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心中难免有一丝解脱之感。
虽然对她如此悲惨的命运,他深切同情。
正是那点自私的解脱之感,让他和真相错过了足足五年。
这或许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对不起。”
他紧紧抱住天赐。
“爹对不起你们。”
天赐听到他哽咽的嗓音,鼻头一酸,哭得更凶了。
但能在爹的怀里哭,又让他分外满足。
哭停后,他抬起头,边抹眼泪边道:“算了,你也不想这么蠢的,音姨说过,人蠢没药医,我原谅你好了。”
柏彦章:“……”
被儿子说蠢什么的果然还是……
很想按着揍一顿啊。
天赐挣脱他的怀抱,站远几步,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我就说我长得这么好看,我爹肯定好看,要是能把你领回我和娘以前住过的地方,肯定气死他们。”
谁说他是没爹的野孩子,他不止有爹,爹还高大俊俏,学识渊博,他们的爹根本没法比。
儿子提的头一个愿望,柏彦章当然要满足。
“那你领我过去吧,我也想看看你们以前都住哪里。”
天赐眼睛一亮:“真的?”
柏彦章点头。
天赐立刻抓着他手,拉住他出门。
“我们先去百花胡同吧,那里离这最近。”
于是一整个下午,柏彦章随他走了好几条胡同。
每到一处,他都要拉着他的衣襟,一脸自豪地跟胡同里的孩子介绍:“看到没,这是我爹,比你爹好看吧,他还会教我写字读书画画呢。”
柏彦章则从手里拿着的一整扎糖葫芦上取下几串,分给这些孩子。
这些孩子何曾见过这么好看,这么阔绰的爹,等天赐父子俩离开后,全都跑去找自家娘。
“娘,你能给我换个爹吗?跟天赐他爹一样好看,一样有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