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若宸闻言彻底收住了笑意,转过头瞪眼道:“我放下?”
如同听见了个十分荒唐的笑话,凤若宸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和华沙将我害到这个境地,你在叫我放下?居然是你,叫我放下?”
他刻意在“你”字上咬了重音,似乎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这样指责他,但唯独凤卿寒不可以。
感觉到他浑身上下写满了震怒和不安,凤卿寒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妥协道:“我只是担心,长此以往你会执念成魔。”
怎料凤若宸忽然扬手大喝一声:“那就成吧!华沙不就是凭借于此吗?他既可以,我为何不能?他一个坠神,难道比我堕魔高贵吗?”
坠神,是指天族的神仙因为一些事情、或修炼了某些阴毒的功法,最后坠落无间,其执念不散、恨意不改,带着滔天的怨气和黑气不肯离去,恋恋不舍留在人间。
相比于走火入魔,坠神是更令众神唾弃,也更忌惮的存在,因为堕魔常见,稍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可坠神这件事,是因华沙才产生,这世间也唯有他一个坠神。
凤若宸的一句暴喝令现场陷入沉默,良久他正视着凤卿寒,忽然轻笑一声幽幽道:“玄胤的死是我故意的,我知道他对你不敬,他没少在你我之间挑拨离间,殊不知区区凡人痴心妄想与你我平起平坐,是有多可笑。”
看着自己弟弟逐渐扭曲的面容,凤卿寒不知不觉中道了句:“你就不怕,我真的有所不满吗?”
可此言一出,凤若宸仿佛听到了一个更大的笑话,他又笑了半晌,忽而凛了神色仿佛在暗示什么:“你没有不满的理由。”
说罢他抬起手,法术在他的掌心凝聚,竟不由分说的将身后跟着的修士从火山口推了下去,那些修士哪里想到自己敬重的城主今日如魔头一样疯癫不说,现在居然亲手将他们推下了山口。
凤卿寒本还沉浸在那句威胁之中,就连他都没想到自己一个不留神,凤若宸就这样将人推了下去:“你干什么?!”
那些修士有的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不等挣扎就落了下去,直到跌入岩浆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凤卿寒想去抓,可是根本是徒劳。
凤若宸神色轻松如旧:“他们听见了不该听的,就不能留。”
“那都是你的修士!”
不只是修士,而且都是些根骨奇佳、资质超群,他们共同教导出来的高阶弟子,可现在这么多条人命全化成了灰烬。
凤若宸依旧轻松,毫不在意自己投下的心血,也毫不在意人命的陨落,面对着质问,轻松的仿佛是在回答自己的年岁:“城中优秀的修士大有人在,何况兄长别忘了,这些人,是冷燃城那个妖女杀的。”
就这样把锅丢给了别人,话落黑夜里白色光芒一闪,凤若宸返身离去,独留凤卿寒站在火山之口
——
无边的黑暗萦绕在四周,冷燃城周围的一切沉闷毫无生机,那本该是绝望与无助的,偏偏在一片黑暗中有一股力量奋力的将她拉了出来。
不知睡了多久,冷燃城的睫毛轻轻一颤,想不到此生她还能再次醒来。
这是一个奢华但十分低调的房间,房内装饰皆以珍贵的木材为主,整个房间透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冷燃城静静地躺在雕花镂空金丝楠木床榻上,软乎乎的云被诉不尽身上的疲惫,可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的那名男子。
那男子的发色漆黑如墨,除了只在脑后束起的一半外,剩下的一半秀发自然散开披在肩头,映衬着跳动的烛光透着淡淡的光泽,恰到好处的肤色和宛若天工雕成的面容更是无与伦比,一双灿若星辰的浅棕色双眸更让人舍不得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他身着一身淡青色的轻纱衣袍,夜里的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角,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无尽的风度,再加上这样一副俊美的面容,当真是一个岁月静好的翩翩公子。
原本他的脸上挂满了担忧的愁容,却在冷燃城醒来的一瞬间瓦解,他轻声一笑,大喜过望的关切道:“夫人终于醒了,真是把我担心坏了。”
随着这一声笑,无边的星辰似乎在他的眼中流转,冷燃城在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靠在床边,并没有及时接受这份好意,反而满脸迷茫的望着那个人:“你是何人?我为何会在此?”
男子担心床头太硬,特意在冷燃城身后垫了两个枕头,他刚想问冷燃城这样可还舒适,却被冷燃城这个反应惹得一怔,他足足愣了有一会才压抑住心头的惊讶,眉头微蹙沾染了几分感伤。
跳入火山口,能救回性命已经前所未有,又怎能奢望冷燃城还拥有曾经的记忆。
男子沉思了好一会,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良久他垂下眼帘,而后抬手轻轻摸了摸冷燃城的头:“傻丫头,当真不记得了吗?我是你夫君啊。”
冷燃城微微一惊:“夫君?”
不知为何,她明明很惊讶,但心底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人说的不是假话。
他的笑容和讯宠溺,让人舍不得对他多加防备。他将冷燃城的手握在掌心,仿佛是呵护世间至宝,冷燃城冰凉的指尖与那人炙热的手掌相触碰,心底忽然擦出一种不知名的暖意。
冷燃城微微一惊想要抽离,却被这种熟悉的炙热死死锁住僵在原地。
似乎看出她的窘迫,那人轻声一笑,应道:“是啊,你叫音儿,是我刚过门的妻子,这次随我出门办事,半路遇上仇家追杀,我与恶人相斗之时你不慎从马车上摔了出去,你已经昏睡了几日,大夫说若再不醒来就……不过幸好你醒了。”
他轻声的为冷燃城讲述着这段“事实”,冷燃城起初只是一言不发的静静听着,可想了半晌还是没有印象:“你说的这些,我为何记不起来了?”
那人将冷燃城的手握紧,轻声安慰道:“大夫说你伤到了头,醒来后也许会忘记一些事情,不过这都不要紧,只要你醒了就好,其他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只要记住为夫的名讳是若惜就是。”
描绘不出若惜的脸上是怎样的一种欢愉与宠溺,冷燃城的内心在听到“若惜”二字时闪过一丝不明的悸动,却仍旧记不起来丝毫,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十指相扣,不管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指尖流淌的暖意不会作假。
那日冷燃城跳下火山口,幸而华沙及时赶到,谁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可以将已经跌入岩浆的冷燃城完好无损的捞出来。
他将冷燃城捞出来的太快,除了当日一直把守在山口的凤卿寒,就再无人看见华沙抱着一个浑身浴火之人从滚滚岩浆中升起后离开。
刚救回来的冷燃城还是有几分意识的,她迷迷糊糊之中看见的华沙也不是幻影,而是实实在在的本尊。只是那时候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虽然在华沙的救助下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但心中久积的怨恨不散,再加此重创竟冲散了她的记忆。
从前的记忆太痛苦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所以华沙带她离开了纷扰,寻得这处从未染指过的清净之地,不敢提起冷燃城从前的名字,就连华沙也用易容术改变了自己的相貌,只要冷燃城一日没有恢复记忆,那么他就带着冷燃城安安稳稳的隐居于此,什么恩怨权势与他们何干。
“怎么样,想起什么没?”
华沙的眼中充满了期盼,奈何冷燃城终是摇了摇头,之前的事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要用力去想便恍若掉进一片漆黑的空洞,便也不再去强求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处安静的望着若惜。
不同于之前的清冷孤傲,醒来的冷燃城十分乖巧,华沙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后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鬓角温柔道:“无妨,以后的时日还长,以前的事情不必勉强,只要记得我是你夫君便好。”
他轻轻的将冷燃城的一缕碎发卡到耳后,冷燃城因为这熟悉而又生疏的距离不禁耳根一紧。
华沙正笑她的娇羞,却听冷燃城突然道:“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