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那跟放我这有什么区别?”
“可你这样做,她还能…” 母智远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堵在咽喉,双手用力拍在矮几上。眼前的这位三王子让他感到心寒。这明摆着是既然我得不到,那就直接毁掉的心思。
迪豪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现在温娇还是我的,还轮不到你们来管。”母智远那晚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多年的隐忍让他当场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回宫后他将温娇狠狠蹂躏了一番,同时也弄清楚了这个女人与那小子之间的种种往事。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答应母智远。因为他分得清草原王位和一个女人孰轻孰重,但当他第一眼看见只剩下半条命的迪德罗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两人就像两只斗鸡般互相瞪着。过了许久。“你跟他说,用人头来换我的女人。”迪豪岄起身,往宫殿外走去。
※ ※ ※ ※ ※
虎和风抓起身边的白雪送进嘴里,转过头却悲愤的发现,追逐他的狼群又一次壮大了,仔细数了数,共有九只。
前方的山势更加陡峭,道路更加崎岖,浓密的丛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覆盖着冰雪的山峰,它们高傲的耸立,向着北方延伸,一片一片紧紧相连,与天空融合到了一起,灰白色的山顶、庞大、冰冷、寂寞而荒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狼群困在雪山上,否则,不需要它们动口,他一定会被冻死在山上。要做出选择,他向着山脊两侧望去,一边是白雪皑皑的雪山群延绵伸向着天边,而另一边,虽然也是白雪覆盖,但还能隐约见到隐藏在白雪下的树冠。
虎和风将身上的羊皮长袄紧了紧。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只脚来,他只能寄希望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可没走出几步,白雪下滑溜溜的坚冰拽倒了他,于是,他随遇而安的向下滑落,并努力控制着身体,尽量将四肢向外伸展,减缓下滑的速度。
不多时,身后传来声响,虎和风后仰,口中不由的咒骂起来,同时右手抽出背后的丈天尺。巨狼们在积雪中不断的跳跃,朝他奔来,而且离他越来越近。
向前滑过一个小小的山坳,下滑的坡度没有刚才那么陡峭,可虎和风的心情却一点都不好,这里的风如利刃,一遍又一遍的切割山崖峭壁,积雪早已被冷酷无情的寒风刮的干干净净,露出光滑的冰面和裸露在外的黑色岩石。他下滑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无法控制了,而更糟糕的是狼群也跟随着他,快速追了下来,速度比他还要快,它们不像他用背部和臀部紧紧贴在冰面上,而是四肢分开趴在冰上,用腹部贴着冰面滑行,
很快一只巨狼出现在他的身旁,就在跟他的身体并行的瞬间,这只巨狼按捺不住对猎物的渴望,突然跃起,张开血红的大嘴,咬向他的喉咙。
丈天尺迅速划向旁边的冰面,他的下滑速度猛得降了下来,巨狼眼中满是错愕,张开的大嘴流出的红色唾液滴落在虎和风的胸口。他瞅准时机,右膝盖猛的拱起,正好撞在巨狼的腹部,巨狼被高高的弹到半空,然后带着呜咽落地再弹起,向着坡下翻滚着消失不见。
还有八只。虎和风努力控制着平衡,微微抬头看向四周,计算狼群的方位。经过这一幕,巨狼们老实了不少,再也没有冒险上前扑咬,半包围着滑行在虎和风的四周,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盯着猎物。
虎和风可不想老实,双手贴着冰面上上下下摆动,瞅准时机变换方位,靠近它们,挥出利刃,所过之处巨狼翻滚惨嚎,这让他咧嘴大笑。还有六只。山风裹挟起粉末状的白色细雪一个劲的往口里灌,他也就识相的闭上了嘴。狼群远远躲开,他便用丈天尺划过突出冰面的岩石,以降低下滑的速度。
很快,狼群带着仇恨的目光超过了他,但虎和风却高兴不起来,身下的坚冰和寒风,钻进他早被树枝和岩石划成一绺一绺的羊皮袄内,肆虐的带走他仅存的一点体温,他感觉自己仿佛赤裸着全身漂浮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随着摆动的手臂逐渐僵硬。他的心不断往下沉,下沉。
“真想睡在温暖的大床,垫着厚厚的母熊皮,盖着子熊皮,不是,是垫的还是盖着,不管了,就是躺在温暖的大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虎和风喃喃自语,眼睛慢慢的合上。
“虎和风,起床了,所有的人都在等你呢。” 一个久远的声音在耳畔催促。
“柳叔,让我再睡一会。”虎和风嘀咕。
“不行,快点起来。”话语在耳边不停的重复。
“让我再睡一会吧。”
“你是不是虎家人?”这次是大壮的声音,“起来跟我打。只要你能打的过我,我就承认你是虎家人。”
“这块石头你带上。”
“这是什么?柳叔。”
“你以后会知道的。”
“你不是虎家的人,你是我弟弟,黑石部落的少族长。”银面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我不是…。”虎和风浑身一个机灵,睁开眼。太阳早已消失在参差的峰峦之间,寒风带动雪沫旋转飞舞,在星云和绝壁的双重映射下,升起深红色的光影,轻柔而又妩媚,就在他欣赏之际,一声凄惨的嚎叫声,一个接着一个,是前面的狼群。虎和风艰难的将头微微抬起,血红中,隐约能看到有黑影在光影中飞起,下落,消失。他马上意识到他正快速滑向这个未知的血色世界。他哆嗦着想唤醒冻的僵硬的四肢,快,动一动,快,他吃力的喘着粗气,白雾弥漫在眼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好,又有了一丝感觉,咬紧牙关,不放弃,再来。整个手臂从僵硬中苏醒过来,丈天尺上沾满冰雪,但掩盖不住它的锋利,当它不停的划过隆起的黑色,石头被一块一块的切开,虎和风的下滑速度并没有减慢多少。刀锋太利也有不好的时候啊。虎和风自嘲的感慨。
一个高高隆起的黑色岩石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就像一只准备随时扑向猎物的黑豹。虎和风艰难的将身体从平躺变成侧卧,同时改用双手握住丈天尺,在靠近石头的瞬间,用尽全力狠狠的劈在石头上,冰块夹杂石块向着四周绽放,巨大的反弹把他的身体抛向半空,天地在旋转,他紧紧握住深深嵌在石头里的丈天尺, 胸口一阵疼痛,让他喘不过气,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身体重新砸在冰面上,又是一口血吐出,迅速凝结融入到血红的世界中。
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下滑的速度彻底降了下来,又往前下滑的一段距离,淡淡血腥味让他寻找到一只巨狼的尸体,应该是在翻滚下落过程中撞碎了头骨,尸体正好卡在两块岩石的中间。用丈天尺破开狼的肚子,虎和风两脚蹬在突出的岩石上,稳住身形,左手伸了进去,还没有完全冷却的体温,给了他久违的温暖,狼心被掏了出来,用力咀嚼,心脏里的血液顺着喉咙流进体内,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抱着狼的尸体缓缓的向下滑行。很快,一处断崖出现在面前,这里没有凛冽的狂风,也堆积了厚厚的积雪。从这些积雪上的印记来看,那些巨狼应该是直接冲下了断崖。
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巨狼的身影,他探出身体,居高临下,可以隐约看到山崖下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密林。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将巨狼的尸体拖了过来,趁还没有完全冻僵,快速的剥下了狼皮,垫在了身下。没有办法生火,只能将生狼肉切成细丝,努力的咀嚼,大口大口的吞咽。狼皮足够大,裹在身上抵御寒夜的风雪,山崖下传来一阵嚎叫,微弱而遥远,但可以确定,那是狼群的嗥叫,它们的声音起起落落,像在合唱一首古老而苍凉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