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在这边生活过，一些人都认识，平常看见了多多少少照拂一点。

阿元住的地方是一个破旧的寺庙，很小很小，但是也够一个小孩生活着了。

饿了就出去找吃的，不饿就回寺庙睡觉。

一天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睡梦里度过了。

用阿元的话就是睡着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不知道冷不知道饿，如果可以，她想一直都睡觉，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睡觉更开心的事情了。

阿元过着自己的生活，两耳不闻窗外事。

南北镇中心的位置拆了不少宅子，有些人消息灵通，听说是最近在挽歌那边打仗的唐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在外面镇守了三十多年，如今都四十多岁了，这一场胜仗打完之后，就像上面申请了回家，回家安安稳稳守着老婆孩子。

京中没有宅子，当时去挽歌的时候，直接在那边定居了，如今回来，可不是要先弄个宅子出来。

之前还有人想，大将军会不会将宅子安在上京，毕竟有些权势的人都想往上京里面钻。

结果大将军选的地方震惊了不少人。

南北镇离上京不远，属于天子脚下但是天子跺脚震不到的地方。

唐大将军选择这个地方也是有诸多考虑，他为天家做事有半辈子了，忽然下来离得太远，天子多疑，说不定会不满，如今选的地方，正正好。

并且，这个地方的乞儿多，说到底，他也是存在了几分怜惜之心。

这边没人管，各做各的事，就像一盘散沙，那他就来管一管，看看他们的生活会不会好一点。

对于百姓来说，大将军的做法显然是脑子不好。

上京那么好的地方不去，来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

这里的人都知道，南北镇除了靠京城近点，没有任何可以夸得地方。

地方小不说，里面人还多，光看走街串巷的乞丐就知道这边不算多好。

不过这些事情也只是饭后无事谈谈，大将军的想法众人虽然不解，也不会去管这些。

自己都过的紧紧巴巴，有这闲心都想着怎么搞点钱，哪有其余的心思去管东管西。

说不定人家将军就是喜欢这些乱糟糟的地方。

阿元睡醒之后，感觉到肚子开始细微的叫唤了，撑着草席坐了起来，双手捧着肚子呆蒙蒙的看着外面。

直到外面的太阳渐渐落下的时候，才从席子上站了起来，出去找吃的。

如果不找吃的，那么晚上假如睡不着的话，那么她会饿一晚上的。

转眼间，半月有余。

这天阿元在外面讨吃的时候，远远看见有一家子带着包裹走了过来。

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身后站了个半大的少年。

视线在走在前面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停留了一瞬，继续转头盯着自己想吃的东西。

这一次的阿婆明显的温柔很多。

“喏，给你，小心点吃，有一点烫。”

跟以前一样，阿元接过了饼，工工整整的弯下了腰。

声音稚嫩带着傻子才有的纯真，明明看不清脸，但是莫名给人一种很乖很甜的感觉。

阿婆笑了笑，阿元抱着饼就往回跑。

天黑了在外面危险，回去睡觉，然后饿了吃饼。

急匆匆的样子没有看路，不小心撞到了人。

被撞的嘶了一声，阿元往后面退了退，抱着饼怯生生的抬起了头。

显然也吓得不轻。

是之前看见的那一家人，撞到的是那个大哥哥。

唐久垂眸看着才到自己腰的小孩，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阿元低了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草鞋，用自己最擅长的方法道歉。

五五分的小人，认认真真的将自己折叠向他们弯了弯腰。

“对，对不起。”

说完也不管面前几人什么反应，抱着饼就跑远了。

阿姐说了，做错了事情要道歉。

必须要道歉，不然别人会生气的。

阿元坐在庙里，微微扬起头看着身后破碎的佛像。

佛像即使破破烂烂，低垂下来的眼神依旧可以看出几分佛性。

阿元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道歉了还要等对方原谅。

她只知道，做错事情道歉，道完歉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秋天快要过去了，阿元站在门前，被前来的风吹着打了个喷嚏的时候，就知道，要冷了。

她只有一床稍微厚点的被子，以往冬天，她就像一只冬眠的小动物一样缩在被子里躲过这个寒冷的季节。

有时候有人发现那个小孩许久不来，还以为对方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哪里知道，春天到来的时候，那个小傻子就像雨后的春笋一样，又活泼的窜了出来。

一点也没有被恶劣的冬天影响到。

这天阿元跟以往一样到处走走找吃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到了那户新盖出来宅子门口。

很大很漂亮，反正阿元是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宅子。

宅子的门口还立着两只有两个阿元那么高的石虎。

阿元站在石虎旁边，仰起头可以看见石虎漏出来雪白的银牙。

鬼使神差的，阿元伸手想要摸一摸石虎的白牙。

但是身高不够，让她很难够到，只能尝试踮一踮脚尖。

小小的手张开，在空气中抓了好几次也没有碰到自己想要碰到的东西。

跟寻常人家小孩的手不同。

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长得肉嘟嘟胖乎乎的，阿元却瘦的像个杆子，那张小手没有一点肉。

“喵！”

不远处，一只小白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湛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一心想要碰石虎的女孩。

阿元在门口待了半刻钟，最后还是没有摸到自己想要碰到的东西。

回去的时候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的力量。

拖着这幅小小的身体回到了寺庙。

白猫盯着阿元的背影，踱着步缓缓地跟了上去。

阿元坐在大佛的脚上，背靠着大佛，仰着头看着外面的天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际上，阿元什么都没有想，她小小的脑容量也不允许她想那么多的东西。

只要有床可以睡觉，只要有吃的感觉不到饿，对阿元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喵！”

小白猫在庙门口流连许久，还是踏入了进来。

庙没有门，挡不住风雨，每每这个时候，阿元就会裹着被子蜷缩在佛像后面，让高大的佛像替自己遮风挡雨。

看见小猫，阿元歪了歪脑袋，本来不太想理会，但是那只小白猫直接来到了莫元脚下，沿着她枯瘦的脚踝打转。

柔软的毛轻轻地摩挲着肌肤，居然能让人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

阿元低头看着它，看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