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心绪翻涌,面上闻玉也只能继续按照风七所说假定下去:”就算是绕迎有错在先,凰主她作为君主,也不该这样一杀了之,全然不顾后果。“
这件事退一万步来说,也是燕阕做错了。
风七失语,他知道闻玉是在指责小凰主作为君主的不合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想起一些好些年前的事来,那时候凤主将小凰主放进甸狱中去,让她跟着一起判案理事。
只是不出七日甸狱中的长使就上书凤主,称小凰主见罪者受罚总是不忍,为此常常干扰断案,于判案上也悟性不够。
后来凤主问起,小凰主就跟凤主说她自己才疏学浅不适宜在甸狱中行事。
凤主一直以为事实就如小凰主所言,是她不适合,是她能力有限。
可事实上只有凤七才知道,小凰主因为这件事哭得有多伤心,她哭那些酷吏严刑拷打,她哭那些酷吏嘴上恭敬可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哭那长史明明什么也不教她,还要歪曲事实诽谤于她。
甸狱上下都当她是个被强塞进来的麻烦,什么都借口她学不会,不用学来搪塞。
在那里七天,她觉得自己活得甚至不如甸狱门口那座雕花的像来得有价值。
凤七仍然记得小凰主那日哭得有多伤心,甚至流的眼泪都把他的外袍侵湿了。
他们都说她无用,为了不多生事端,她不得不认下,免得又多一个跋扈的罪名,不然到时候他们该说是她的兄长没有教养好她了。
小凰主万般苦果都自己咽下,怎么可能像闻玉说的那样不顾南禺宫。
就算,就算……小凰主真做了,又如何呢?
她凭自己本事杀的绕迎,并没有耗费南禺宫一兵一卒,而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主上受辱,就是臣下无能。
他不想再看见小凰主因为那样的委屈而伤心了。
现在小凰主已经是梧桐台唯一的共主了,她也不该再受委屈了。
凤七想通这些就迎上了闻玉的灼灼目光,毫不畏惧不肯后退,他道:“闻玉,你是在质疑凤凰一族嫡支的资质是否够格成为南禺宫的主上吗?”
“……怎么会?”闻玉脸上血色尽失。
她的命是老凤主救下的,燕煜是她挚友,他们都是无双君主,恩泽梧桐台上下。
她怎么会因为燕阕质疑他们?
可燕阕,她的确表现得不如她的父亲兄长。
“那就收起你那些心思,明天不是还没有来吗?”凤七冷脸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战场厮杀出的凛冽气势。
小凰主既然跟闻玉说了她会处理,那就是会处理。
凤凰血脉到如今就没有过逃避不敢面对的懦夫。
眼看着闻玉一副被雷劈的呆愣的模样,凤七不得不反思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了,毕竟闻玉对老凤主和风主都是一片尊崇。
他这样说无疑是对她赤忱之心的质疑。
她一开始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让小凰主越来越好,也是怕小凰主误入歧途。
只是,就像小凰主对她说的那样,她不能把小凰主看成是风主的替代品。
燕阕和燕煜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个体。
顾念情面,凤七还是决定说几句软和的话缓和气氛:“相信小凰主吧,也是相信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闻玉既然带着炽御军来了都城就代表她是选择了支持小凰主的,那又何必像现在这样在还没个定论的时候就沉不住气呢?
那呼啸的风声终于停了,营帐里安静得落花可闻。
闻玉来之前完全没有想过风七会完全的站在燕阕那一边,更没想过凤七的语气会和方才燕阕和她说话时一样的笃定,好像他们都坚信着明天的祭祀礼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
尤其是凤七,要不是她方才说燕阕把绕迎杀了时他登时瞪大的双眼,她都要以为是他和燕阕早串通好了。
他表现得太相信燕阕了,就像是无条件的信任一样。
这样倒显得是她多疑多思了。
也罢,总归离天明没有多久了,就是信这一遭又有何妨。
只等结果分明,一切都了然。
“我来也不是为了生什么事端,可是凤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们这一路走来的艰难。”
最后要走时闻玉还是不吐不快说了出来。
她走出营帐去,帘笼开的间隙投进外头篝火跳跃的火光,凤七目送着她远去却没有再接她的话茬。
他当然知道现在这局面有多来之不易,更知道要保全这一切也并非易事。
他只是相信小凰主,相信她不会弃他们于不顾,不会辜负他们所费的心血。
这原本也就是相互成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