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开山又问了几句日语怎么说,霍兰一一作答。
到了前沿阵地,霍兰喊道:
“对面的小日本听着,师座答应可以考虑你方的要求。
但是,我们必须先见见老太太,如果她还毫发无损,就马上让道!”
她喊完话,一回头,发现身边站了一个眉清目秀、亭亭玉立的女护士,顿时大
吃一惊,当她意识到这是钟开山时,便偷偷地笑了。
冈本联队长很快答应了181师的条件。
钟开山、霍兰大摇大摆地走进日军阵地。
日军搜身之后,确定没带武器,便把二人带到关押陈老夫人的一个帐篷里。
陈老夫人一看国军来人,立刻大怒:
“你俩来干什么,我不是不让陈定安管我吗,他怎么这么糊涂?”
霍兰急忙解释:
“是来给你检查一下,鬼子打伤了哪里?”
陈老夫人厉声高叫道:
“遇到强盗,能会受到礼遇?
我的腿,腰,都被这帮王八蛋打伤了!”
“让我来看看具体情况!”
“看什么?你就不该来!”
霍兰看看两个站在自己身边的日军士兵,用平静的口气提出了要求:
“我们想检查一下老人家的身体,她要脱去衣服,你俩最好回避一下!”
两个凶神恶煞一样的鬼子兵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喝道:
“快点!”
说完就出去了。
钟开山立刻向老夫人耳语:
“穿上我的衣服,不要说话,随这位小姐出去,181师的弟兄们在阵地前等
您!”
老夫人看看他,正要说什么,见他庄重地摆摆手,于是会意地点点头,不一
会,就换好了外边的衣服。
钟开山揭下自己的面具,贴在老夫人脸上,然后,把墨镜给她戴好,轻声叮
嘱:
“现在是夜间,天黑,鬼子看人只能看个大致形象,不要慌,昂起头,慢慢地
走,他们不会怀疑的!”
说完,又拿了一张面具,熟练地给自己贴上。
刚才钟开山在前沿阵地,已经看见了被鬼子扭住的陈老夫人,就从自己的布包
里找出一张和她面目相似的面具,放在药箱的底层,这会,就派上了用场。
霍兰一看,眼前的钟开山,和老夫人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而老夫人,又和刚
才来的他一模一样。
走出帐篷时,她便在两个鬼子面前大喝:
“日军已经打了我们师座的老太太,我对此提出严正抗议,你们必须道歉!”
一个士兵看了一眼走出来的陈老夫人,没发现什么破绽,霍兰怕被怀疑,就指
指他的鼻子:
“是不是你打的?”
对方急忙推脱:
“我没有打他!”
她又问另外一个鬼子:
“是不是你打的?”
那个鬼子马上摇摇头。
她转过身去,看看站在门口的日军少佐:
“我回去报告师座,老太太没有大伤,可以考虑答应你们的要求!”
鬼子军官咧嘴笑了。
钟开山站在帐篷门口,看见二人回到阵地后,就拍拍站岗的日军,对方不解其
意,便跟他进入帐篷。
他关了门。
见鬼子正要发问,便簌地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死了他,然后,迅速
地和对方互换了衣服,再把面具给鬼子戴上,将其尸体平放在铺板上,面向里面。
这些动作有条不紊而又干净利索地完成后,钟开山自己把帽子压低,出了门,
又将另外一个鬼子喊了进来,然后干掉了他,将尸体藏好,门关好。
随后,他健步向前沿阵地走去,快到到日军战壕时,被一个麻脸小队长喊住:
“你干什么?”
他日语不太精通,但能听懂对方的话,于是掏出一封信,往181师的阵地上指
指。
“去送信?”
对方有些奇怪,便继续盘查起来。
他点点头。
不料麻脸瞪起眼,仔细看了他几眼后,便产生了怀疑: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小队的?”
这时,他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
于是一伸手,飞快地下了对方的枪,同时搂住了他的脖子,一翻身,滚进日军
的壕沟,然后又飞快地从里面跃出来,用麻脸的身体作掩护,倒退着往181师
的阵地撤退。
鬼子军官拼命挣扎,无奈他的力气太大,对方无论怎么使劲,都被牢牢掌
控。
钟开山做这一套动作驾轻就熟,所以速度快得惊人,鬼子还没反应过来,他
已挟持着日军小队长撤退到181师阵地前。
两军阵地相隔不到100米。
日军见自己人被挟持且被当作抵挡子弹的屏障,不敢贸然开枪,眼睁睁地看着
他向后飞速退去。
到了国军阵地,他猛地把麻子往前一推,抬手一枪,结果了他。
将陈老夫人送回去后,霍兰十分惦念钟开山的安危,急忙跑回,当看见他无论
是出入日军战壕的凌空飞跃,还是后退的风驰电掣,都是侧身搂住鬼子,让其
完完全全地将自己遮挡住,即便是对面的日军开枪,也不会伤及自己一根汗
毛,于是就想:
这个钟开山,不仅伸手矫健,而且头脑异常清醒灵敏,自我保护意识十分强
烈、各种动作拿捏得极度到位,干这种事情对别人来说,是匪夷所思,对他来
说,似乎是拿手好戏。
她一边看,一边想,心中不知不觉地产生一种崇拜的意识。
躲在181师阵地的沈石,见钟开山安全回来,便带领战士以猛烈地炮火向日军
阵地射击。
鬼子知道上当,立即对射。
冈本的阴谋不但没有得逞,反而激起181师官兵更旺盛的斗志,他们打得更加
勇敢了。
鬼子激战一阵,见不能占什么便宜,便向后撤退了几百米。
钟开山安全返回后,忽然发现霍兰正躲在一边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便走过
去,拍拍她,见她猛地一哆嗦,眼中闪出一种羞涩而又兴奋地笑意,便想:
“刚才过卡哨,自己如果精通日语,完全可以编一通信使的说辞,不至于遇
险,这是自抗战以来,作为侦查员的自己最心痛之处,也是此次来181师的主
要目的。
若要带走一名日语老师,一是要过陈定安这一关;二是要打动眼前的这个女
孩。
而后者则是重中之重,否则,即便她奉命来到八路军,身在曹营心在汉,出工
不出力,那也是白忙一场。
现在这个女孩显然对自己有好感,这就使自己有了几分把人带走的把握。
但还要完全征服她,这样才能达到无论陈定安同意不同意,都可以将她一定带
走的目的!”
想到这里,便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
“做好两种打算,一是光明正大地跟我走,二是私奔!”
霍兰低下头,慢慢地掐着自己的衣角,然后轻轻地问:
“我要是说不呢?”
“那你会后悔终生,不过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的!”霍兰猛地抬起
头,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英武男人:
“给我一个跟你走的理由!”
“上峰冷漠,同僚嫉妒,下属嘲讽,明珠暗投,后路已断,再留何益?”
霍兰听了,便想,自己参军半个月以来,因性格呆板,喜直言而不善沟通,上
下左右多不喜;
又身材高大,在军事训练时反映迟钝,多被教官训斥;
加之不拘小节,翻译日军资料时,错讹之细处偶有出现,同来之一女每每借此
大加渲染,故常被师座嫌弃,虽有委屈,却无人诉述,真是度日如年。
此时,境遇被眼前之人说破,大有遇到知音之感。
于是便进一步向钟开山探询:
“我新来乍到,怎么会如此?”
“但凡大环境被污浊之团体,若有两个业务水平旗鼓相当之人,另一人稍微心
术不正,则必有意无意,对同行时时攻讦之,其原因不在于你有何过错,其目
的则在于对方要谋求自身利益,此乃人心复杂之故,不可以在此细论。
你若一泓春水、清澈含蓄,他人偏说你云遮雾罩、难见庐山真面目,如与之论
争,虽百辩难脱被污之局,如不予理睬,我行我素,无异于空耗青春,当断不
断,后患无穷!”
霍兰反复琢磨了对方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但还是想刨根问底:
“你是如何看出的?”
“刚才我俩深入虎穴,陈定安等人本来已经认为断无生还可能,但他还是允许
这样做,一则是对上上下下都有交代,二则是我死,与他无关,你死,与他无
损;
所以我就知道,你在他眼中是可有可无之人,加之181师个个军容整洁,你却
穿得很不合体,难道,就缺你一件干净的衣服吗?”
钟开山说到这里,见她满脸尴尬,低头不停地看看自己的一身打扮,便进一步
坦诚直言:
“在八路军新三团,你是一只昂头高傲的公主,自我以下,皆以你为师,学习
日语;
在181师,你是一只落水的凤凰,空有才华和见识,不跟我走,还犹豫什
么?”
霍兰心头一颤,忽又想,这人是不是在骗自己,于是一句无奈之话脱口而出:
“我要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那也是命,不过,到时我会恨你一辈
子!”
“大丈夫顶天立地,岂可大言欺人!”
“具体会面地址?”
“东边有一片小树林,我等你,不见不散!”
霍兰仔细地看了钟开山一眼,见他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但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这是个靠谱之人,于是便郑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