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说起来,他的发迹跟徐国庆还有关系,那些年,依着规矩,逢年过节的,徐国庆总得去上头领导们家里转转,拜个早年,顺便送点人情礼物,哪怕是借着单位的名义,徐国庆也不耐烦去,可不去又不行,大家都去,单他这里不去,算怎么回事?工作他还想不想干了?
他躲懒,想了个省事儿的办法,就是每年节日一到,他买了东西就让司机,也就是这位小陈开车送过去。
一来二往的,领导就记住了小陈,加上本身小陈又是个嘴甜眼乖会来事儿的人,给领导留下了好印象,人情礼物最后也都记在了小陈身上。
以致于后来徐国庆都下了岗,他却调到了交通局,最后还从小陈一步一步混成了陈局长,你说这事儿闹的,可不可笑?
徐祯祯一边吃饭一边琢磨,最后摇头笑了,又听旁边林满秀嘀咕,“这仨人咋凑一起了?”
白白胖胖的男人老范,是供销社里干采购的,别看整天笑眯眯,其实最不是东西,回回来家吃饭喝酒都有他,还从来都是空手,除了一张嘴。
别说,他那嘴还挺能白话,嫂子长嫂子短的,林满秀嘴上答应是答应,心里可记着呢——从来酒桌上数他劝酒劝的勤,不把徐国庆灌趴下了决不罢休,说好听点是酒桌上的高手,实际上就是架秧子起哄不怕事儿大的,反正他躲得快。
小陈倒是懂事,来的次数不多,不过每回来,说话都亲亲热热的,却又不那么讨人嫌,还总是一刻不闲,忙前忙后地帮着择菜、收拾碗筷盘子。
小刘就在本村商店,偶尔过来坐坐,话不多,也不算特别勤快,但好歹过得去。
今天他们仨倒是难得凑一起了。
林满秀吃着饭心里一边暗暗寻思,莫不是都为了徐国庆讲的那个啥?
徐祯祯见她妈只顾埋头吃饭不说话,也就暂歇了打听的心思。
林满秀没有猜错,今天仨人过来全都是为了这两天刚下来的下岗通知。
到了酒桌上,平常最爱白话儿的老范也不胡咧咧了,实在是这事儿闹得大家心里都发毛,一杯酒下肚,就忍不住问徐国庆:
“主任,昨天通知里那事儿是真的不?还有没有个回旋的余地?不是我老范害怕,实在是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全指着我这工资吃饭呢,你说我这饭碗子要是砸了,我全家不喝西北风去?哎呦我的主任,哥,你给个准话儿,我老范还能不能干下去?”
他这一说,其他两人也心有戚戚,酒也不喝了,筷子也放下了,全都看着徐国庆等他回话呢。
徐国庆长叹一声,也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兄弟们,不是我不留大家,通知里就是这么说的,上头下了死命令,半点余地都没有,别说你们,就连我自个儿,我都不知道最后咋收场呐。”
“唉,喝酒喝酒!”
这一场酒喝得没滋没味的,比林满秀预计要结束的早的多,不过徐国庆还是意料之中的又喝醉了。
徐祯祯猜他爸心情不好,絮絮叨叨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踉跄着腿上炕睡着了。
林满秀一面收拾桌上的残羹冷饭一面生气,“一来就喝酒,一喝酒就醉倒,下次呀,还是别来了。”
“放心吧妈,我猜没有下次了,这就是最后一回。”徐祯祯说。
“这你也知道了?”林满秀可一点也没被安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