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耀打量了云暮雪一眼，眼里有些惊奇。
他一生都在古典音乐方向钻研，这辈子所接触的“古典风”“仙侠风”的男女实在多不胜数，还是第一次见到云暮雪这样仿佛天生就是从仙山上走下来的感觉。
她明明穿着现代长袖女式西装，这种观感真的很奇妙。
这方面的感觉，楚清峭倒是淡许多，但也很有古味就是了。
那个余雪菲则是彻头彻尾的现代小资妹子，那个被楚清峭叫杨老师的完全就是沉默寡言的女老板，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混在一起的……
程光耀没盯着人家多看，很快开始了开场白：“在那天楚清峭小友揍洋人的当晚，我回去之后很感兴趣，就了解了一下小友生平，恰好搜到了动漫正在制作的早期宣传短片。所以我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楚清峭笑道：“老先生那天也让我看见何谓风骨。”
程光耀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老了，不如你们的锐气，搁年轻的时候，嗨……”他没多这个，又转向张晓鹏：“短片配乐是罗宾公司做的？”
张晓鹏道：“是的，他们前期给的bgm。”
程光耀直接道：“丢垃圾桶里去吧。”
张晓鹏：“……”
“仙侠画风让国外音乐人来制作，存有以后向外推广的预案，不是不可以，国外音乐人对我们国风的了解现在也不少。但最起码需要一点，他们愿意对此用心，而不是随便拿个搭配冰雪奇缘之类的背景乐放在暮雪峰，因为都有雪？滑天下之大稽。你们的宣传片为什么大家都评论无感，自己没数吗？”
张晓鹏：“……”
程光耀毫不客气地批评：“文艺作品最重要的终究是本身的质量，贪图向外推广的名气这是本末倒置，资本运作的思维不要带在文艺作品上。还好你们的合约无法履行，真继续做下去，你们是在毁这个动画！”
张晓鹏只剩下苦笑，老人家爱教，这也没辙。实际上这年头哪有抛开资本思维的文艺作品，真以为自己在拍拿奖的艺术片啊，大家要的是票房，什么都没有营销重要好吗，否则你以为xz哥哥演技很好啊？
再了，一本网文，艺术个鸡儿……
看他那表情，楚清峭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道：“音乐对动漫的影响很重要，我们改编得再好、制作的再精良，音乐不好也是白搭。相反，如果音乐好，即使动画一般都能火一把，我至今都不记得《大鱼海棠》是什么剧情了，歌还在听呢。”
张晓鹏倒是很同意这一点：“所以我们很期待程老先生的佳作……”
“正如从改编到漫画和动画剧本的过程，由原作者亲自把握是最好，思路最明白，也最有感情。音乐也差不多……”程光耀看向楚清峭：“其实连我来做这个，都不一定有你自己做的好，前提是你懂音乐。我看你既然会去听罗宾的音乐会，总该懂点？你有什么思路，不妨。”
楚清峭有个蛋思路，直接一指云暮雪：“她有。”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云暮雪身上，云暮雪正轻拖衣袖，给众人斟茶。
被大家瞩目盯着，也仿若不觉，云淡风轻。
直到悠然分完了茶，她才微微一笑：“老先生可愿听我一曲？”
程光耀愣了一愣：“这里没乐器。”
楚清峭手腕一翻，一架古琴就出现在办公桌上：“我有。”
程光耀：“……”
张晓鹏：“……”
云暮雪缓缓起身，坐到办公桌前。
明明座椅高低不适配弹琴，导致姿态有些别扭，可出奇地所有人都能忽略这一点，仿佛本来就应该是这种高低，她只要坐在那里，就是天理。
纤指轻抚琴弦，乐声铿锵迸鸣。
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剑啸之声，仿佛一把古剑穿破云层，从天而降，“锵”地插在了雪山之巅。
视角拉伸，卷起漫天雪。
“嗖嗖嗖！”四面青峰，万千剑起，与主峰之剑遥相应和，肃穆凛然，杀机迫人。
有演武交击吆喝之声隐约传来，仿佛在青山雾霭之下，展现了硕大的平台。弟子们穿着整齐的服饰，正在练剑。
有少年踟蹰独行，遥望山间云雾，向着心中的剑声走来。
前方的山门上，嶙峋剑气纵横交错，勾勒出森然字样，却在云霄之间掩映得模糊不清，依稀可以辨认出三个字来：
“云霄城。”
少年抬首，露出期盼的笑容。
琴声忽止。
云暮雪歉意地笑笑：“暂时只取此意，云霄一角，无非如此……私以为大概作为云霄城场景的专属bgm还挺合适，先生可有以教我？”
程光耀直愣愣地看了她老半天，忽然转头对张晓鹏道：“这，你们找老外？你们的领导是猪吗？”
张晓鹏擦着冷汗，他怎么知道啊！
汗归汗，他眼里也闪过喜意。
虽然琴曲尚显单薄、场景也单一了些，但这质量、这意境，只要是个稍微懂行的人都知道，只要稍作搭配，神曲预定了。
程光耀断然道：“我可以保证，即使你们的动画做得乱七八糟，其中的音乐也必然可以轰动人间，甚至流传后世。”
程光耀还有很多话憋在肚子里没出来。
因为觉得了都太假。
他觉得这位云暮雪在弹琴技法和音乐理解上面，好像……好像特么的比自己还强？
这是什么错觉？这姑娘才几岁啊？从娘胎里开始音乐也不至于有如此厚重的积累啊？
大概是因为曲子谱得太好了吧……意境拔高了一切感受。
却听云暮雪道：“本来我们想过自己供应曲目，但我还是觉得对音乐制作所知偏颇，幸得有老先生帮忙，还望多多指点。”
程光耀避席而礼：“不敢当，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我可以在云小姐的曲子基础上进行新的编曲和加工，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曲目，让我多欣赏一二？”
张晓鹏怀疑自己在幻视幻听，怎么看上去程光耀像是粉丝一样“再来一首”的感觉……而且如果作曲是云暮雪，程光耀只是编曲，那这算谁主导？
不知道算谁主导，总之有了原曲的重新编曲属于相对简单的一件事，尤其是对于一位被激发了万千灵感的音乐家。
当天下午，性质勃发的程光耀就拿出了草样。
云暮雪之所以会弹这段琴，当然不是因为她的意境只有云霄一隅，而是因为之前大家讨论的“宣传短片”就是云霄城一段，所以只弹了这段，就是对应宣传短片之用。
云暮雪谱曲弹奏、程光耀的编曲，肉眼可见地能把这个毫无浪花宣传短片质量提升了一大截。
张晓鹏也不是没眼光的，他人都还在南江没回去呢，草样当天到手，直接就撤掉了原先的宣传短片，重新让下属团队线上赶工，适配了一个全新的版本、起了个新标题——《紫夜星河女主角云暮雪亲自作曲x国家队编曲，这什么神仙组合？》发布出去。
原先被程光耀成大家都表示“无感”的宣传短片，默默开始在网络上重新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