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禾同鲁沁聊了好一会儿，秀红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将洗漱的东西摆上置物架，就对着鲁沁说：“阿沁，我等一下要去送我两位妹妹去斋舍，你要一起吗？”

鲁沁摇摇头，“我打算在舍房里再待一会儿，看看能不能等到第三位舍友，说不定可以约着一起去逛逛学院，正午还能去女学食堂吃饭。”

鲁沁不去，秀红也不失望，“那行，我先送我妹妹，等会儿我们也要去逛逛书院的，到时候我回来一趟，若是没有等到另一位舍友，咱们也可以一起行动。”

简单说了两句，许禾就带着几个孩子出门了，秀娥和宋瑜都是她们舍房里第一个到的，有秀丽秀红两位姐姐帮着整理床铺行李， 速度也很快。

整理完了，许禾就不带着她们了，“小瑜，书院你熟悉，你带着你表姐她们好好逛一逛，书院中心讲堂前面有树立一块木板，上面画了书院的地图，像讲堂、斋舍、藏书楼、厨房等这些地方，也有职事待守，随时可以像职事询问，不用怕迷路。”

宋瑜点头，让她娘放心，“我都来了好多次了，早就认路了，娘你要忙的话，就先去吧。”

许禾今天确实也有事情要忙，毕竟是书院的行政老大，很多事情都要她安排确认，“行，我先去找沈山长，你们逛累了，时间早的话可以回斋舍休息一下，不想分开的话也可以去找我，我那边也有地方休息。或者等中午了，直接去食堂吃饭也行”

叮嘱了两句，许禾就让宋瑜带着三个秀自由活动去了，自己走过藏书楼，进了最后的一栋斋舍。十号楼斋舍，是专门给学院的夫子留的，一人一间，格局和学生们的一样，外间办公，屏风隔出来的里间休息。

许禾才在书桌后方的椅子上坐下来，隔壁沈佩瑶就过来了，脸上笑容灿烂，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刚才抬眼，就觉得看到得人像你。”

“我刚送家里的孩子过来呢，你家慧心呢？”许禾知道肯定是今天报名入学的女孩子不算少，这才心情好呢，不过她偏偏坏心眼的不问。

“跟着我来得早，第一个报名的，现在去藏书楼看书去了，”说完女儿，沈佩瑶也反应过来了许禾在逗她，嗔笑的点点她，“你这是故意的呢，还想和你分享一下好消息，你这是一点都不急啊。”

“我一路过来都看到了，人不少，”许禾就算不知道具体数据，但大概也能估算一下，“再说了，咱们报名有七天的时间呢，这才第一天，你这高兴的太早啦，等七天后，好消息说不定就成了大好消息了。”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沈佩瑶都顾不上平日里讲究的淑女礼仪，直接大笑出声来，“不过，我也看了一下现在报名的学生，十二岁以上的居多，都是为着学两年手艺进来的，真正让女子接受完整的教育，任重道远啊。”

对于这个，许禾其实也预料到了，有钱的人家或许不在乎给女儿支出这点教育费，但普通人家，有这个钱也会选择投资能够科举出仕的儿子，觉得女儿读再多的书也没用，还不如学两年手艺，出来找个活计，也能补贴一下家里，“这事儿急不得，如今咱们算是迈出了第一步，让棠州大多数的人家都知道女子书院，愿意送女儿来书院读书。接下来，咱们还有第二、第三甚至第四步，这种观念问题，咱们慢慢去解决。”

说着，许禾从桌案上翻出一个折子样式的东西，让沈佩瑶坐到另一边摆着茶具的地方，地上铺了毯子和蒲团，两人盘坐两边，“我认为关键还是在于女子读书后的出路，春节这段时间我也没完全闲着，将想到的一些东西都记录下来了，你看看。”

沈佩瑶接过折子，认真看了起来。许禾的折子主题就一个，利益，多方共赢的利益。大部分人是看不到女子读书未来会产生多大影响的，只有眼前能看到的利益，才能改变掌握女孩命运的父母的看法，让他们心甘情愿送孩子读书。

“六艺是基础，所有进入女学的学生都要上六艺课，所以并不缺生源，尤其是礼与书。都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没有人会抵触礼学这门课。而书是其他课程的基础，也无需担心。但其他课程呢？我也有担忧，学生的父母会不会觉得只要进来学个手艺，花上两年的时间就差不多了，认识多少字也不要紧？”许禾有这个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就连秀红都问过她，是不是学会做几样点心后，就可以不去书院读书，直接回老家开铺子了，“我们当初开女学的初衷，是为了让天下女子有一个能进学的地方，若最后变成了培养女工的地方，我觉得，这与我们的初衷是不符合的。当然，完全拒绝这样的学生是不现实的，我们要做到，是思考如何与这些父母的想法保持一个平衡。”

怎么保持平衡呢？让他们看到，进了女学，只要是认真学习的学生，不管学什么，都能够挣到银钱，不看重银钱的，也能获取名声。

像射御这两门课程，棠州的武学之风并不盛，推崇的女性之美也不是英姿飒爽这一类的，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人质疑这两门课程开设的必要。所以，许禾在折子里面写到，和商户合作，举办女子射御比赛、捶丸比赛等这一类赛事，前三名的学生可以拿到奖金，商户可以通过比赛收取门票，也能够在比赛过程中，去推销自家的货物，书院作为中间联络的媒介，既能够和商户保持友好关系，也能为学生争取利益，可谓是三赢。

而其他课程，咱们可以以学习和研发双向并行，像调香，若是有学生能够研发出新的香方，却又无力推广，书院可以帮忙寻找合适的商户，谈合作，或者书院自己投钱，学生以香方入股，保证学生的利益。其他的也类似，像纺织，书院是有格物这门课程的，若是学生能够学有所用，改进纺织机，那带来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学茶艺的学生可以参加茶艺比赛，若能发明新的制茶方法，书院甚至愿意投资茶园。印染、制酒等等其他课程也如此，主旨就是，将学生学到的东西变现。

当女学生家中的父母发现，女子读书虽不能科举出仕，但也能为家里带来银钱的时候，之前考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而且，当越来越多的女子读书识字，离参与政事也就更近了。

沈佩瑶缓缓合上折子，脸上的表情严肃又认真，“你的忧虑是对的，这折子上写的建议，我都觉得好，但要真正实施，却是困难重重。首先是学生的培养，不仅仅是学业上的，还有对事物的看法也需要有转变，这个是我的任务。对外，与商人的洽谈合作，只能交给你和静姝，商人重利，打动他们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许禾挥挥手，心中却不担心，“不容易又如何，咱们既然办了这书院，自然要好好去经营它，为了书院低头，我自己也甘愿。更何况，与商人洽谈，说到底还是生意，做生意这事儿，又有何惧？”

“说得好！”说话的却不是沈佩瑶，而是跟着陆芷兰一起进来的陆静姝，她含笑赞赏的看着许禾，“刚才你们两聊得认真，我和副山长也不好打扰，不过你们说的事情，我们两也都听明白了。”

陆静姝转头看着沈佩瑶，脸上的表情极其郑重，“山长，就像许监院说的，我们无惧任何困难。说句脸上添金的话，咱们女学好好开办下去，咱们几个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呢，就为了这名声，任他何种困难，我都要踏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