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堇年摇头,跨进院门,在走上木梯上时驻足,回头看着下面的人,“我不收你。明日我便下山,你伤好后,自行离开便可。”
看着白堇年进门,阳澈没再多说一句话,只上了木梯,坐在木梯上,拿起放在门边的斩月。
“我阿父是王都智王的近卫,智王被信王揭发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智王府举府男丁被斩杀,女眷也全数送进了教坊司,智王也死在了信王剑下,我阿父为了保全我,秘密将我送出王都。但信王要杀尽所有替智王办事的人,于是数年来派人截杀,凡是疑似智王的人,没一个活口,我昨日便是被暗探追杀,不小心到了你这里,可跟随我的兄弟,都死了。”
阳澈手捂在脸上,肩膀缓缓地抖动,握住斩月的手指关节因用力显得泛青,“我实在不知哪里是我容身之所了,天下已无我容身之地,就连阿父阿娘也……”
身后传来脚步声,白堇年坐在阳澈身边,拿过捂住脸的手 ,将手中的帕子放在手掌中间,温声道,“那么从现在起,你便是我白堇年的护卫了。”
阳澈抬头,眼睛是红的,却并未流泪,看向此刻温柔笑着的人,一时之间不知是晚霞太过温柔,还是面前之人的笑,有些晃神,“你不怕招来杀身之祸吗?”
白堇年闻言莞尔,转头看着日落的方向,“我本不是长命之人,何来杀身之祸一说。既然你想要一立身之地,我便给你,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短命之人便好了。”
晚间用过饭后,阳澈收了碗回屋时,看见白堇年正立在那棵枯树下。
白堇年弓身用一旁的小锄头松土,随后用木勺浇了水。阳澈拉回视线,转身进屋。
白堇年才进来,看着躺在美人榻朝里睡觉的阳澈,便吹灯躺回了床上。
没关窗,白堇年偏头看着窗外黑压压一片的竹林,不知道看了多久,才慢慢合上了眼,睡得朦胧之时,听到了浅浅的脚步声,而后便沉睡了。
白堇年再睁眼时,天已大亮,他揉了揉头,慢慢起身,看着披在身上的氅衣,“咳……咳……”
阳澈闻声进屋,“白公子醒了。”
白堇年点点头,“我睡了多久?”
“刚足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
白堇年突然想起昨晚的脚步声,便明了其中缘由,不知是不是睡得比平时久的原因,脑袋竟有些沉。
白堇年站起时,眼一黑向前倒去,阳澈眼疾手快扶住,“可是身体不适?我看白公子脸色有些憔悴。”
“无碍,”白堇年轻轻推开他,“许是睡久了,脑袋有点晕。”
阳澈拿过床上的莲蓬衣,甩手披在白堇年肩上,再用手系了个漂亮的结。
白堇年看着面前这人,不禁笑道 ,“你只是护卫又非下人,何必做这些事。”
阳澈挑了挑半边眉,“剑可以生锈,手也不能跟着生锈。”
两人用完饭后,便结伴下了山。
白府守门人看着白堇年回府,躬身道,“公子安。”
“嗯,周叔可在府中?”
“回公子的话,在后院阁间处理账务。”
阳澈刚一进门,便闻到了跟白堇年身上一样的味道,等走到堂前,才看到那树开得正好的玉兰花树。
别院地面上都干净得一尘不染,除了这玉兰树下,满地白花,有枯的也有新的,似乎所有下人都未想到此处需要打扫。
白府很大,坐落的屋舍无非主屋,书房 ,客房几座,账房,庭阁几落,特色之处除了这树玉兰花,便是各屋檐角下都有一个风铃,风一吹,有花的清香,也有叮铃的清响。
正在算账的周杰听下人传报公子回府的消息,扔下了毛笔向外走去,平常人看不出,可细看却能看出他步子虽沉稳,每一步却比往常跨的更大。
白堇年和阳澈站在树下。
阳澈从地上捡起一朵还算新鲜的花,“白公子庭院这树,看着有些年头了。”
白堇年拿过阳澈手中的玉兰花,“是有些年头了,但今年的花开得最好。”
阳澈突然想起昨晚他松土浇水的样子,“山上的那棵玉兰树,我看着没生机,怎么还养着?”
白堇年抿唇,后又松开 ,道,“我本想着自己种一棵,替我陪着阿父阿娘……奈何种树的本事比不上阿母。”
“你……”
“堇年回来了!”
闻声两人转身,周杰向前,看着白堇年,“山上可冷?”
白堇年微微一笑,“周叔,不冷的,就是我看我种的那棵玉兰树,至今还是没有响动。”
周杰才吐出了一口气,“没事,我这两日找些懂种玉兰树的给你去看看。”
“能活吗?我看着没生机。”
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周杰才注意到旁边的阳澈,警惕地皱眉,声音有些不悦,“你是谁?”阳澈刚想开口,手腕被捏了一下,低头看是白堇年白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