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街上的乞丐只见一道马影飞驰而过,仿佛就快飞起来了,只一瞬间的功夫消失在了城东。
“架!”阳澈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护着那腰,上次出城门是因为手刃仇敌,心中快意,这次却内心沉重,毫无乐趣,只剩苦闷与不解。
到了竹馨园,阳澈扶着白堇年下了马,随后将马拴在木桩上,拉着白堇年的手腕往院里走。到了那玉兰树下,白堇年伸手去摸看起来毫无生气的树,过了会,垂眸,“还是没有生气的模样吗?怎得就养不好你呢。”
阳澈手依然牵着那手腕,没松手,轻声安慰说道,“会好的,只是娇气了些,明年会开花的。”
白堇年转头抬眸看着他,“真的吗?可是我明年能回来看到它花开吗?”
阳澈定定地看着他,坚定地说道,“会。”
白堇年和阳澈给玉兰花松了土浇了水,又站了好一会,才从竹馨园离开,阳澈本想带他去他父母的坟冢,白堇年却只是站在竹馨园门口,望着坟冢的方向,好一会儿,才说,“去了让他们担心,不去了。”
阳澈把马牵到身前,跨马上去,又向白堇年伸手,白堇年慢慢从袖中伸出那白皙的手,月光照在那手腕上,显得苍白。
白堇年坐上了马,阳澈低头对着白堇年的耳朵,轻声说道,“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好。”
“架!”两个少年郎在月光下奔驰,发丝拂过了山间的风,山间的露,山间的竹,没多久,缰绳一拉,两人一马立于山崖,而从山崖眺望下去,整个舟城尽收眼底,此处能看到哪里的灯火还亮着。
白堇年是第一次看到舟州全景,虽是黑夜,所幸今晚月亮月色正好,白堇年突然笑了,侧脸对着身后之人道,“阿澈找的地方果真好看。”
阳澈看着那发自内心的笑,也嘴角勾起,下了马,牵着缰绳,白堇年坐在马背上,从阳澈身上移开把视线又放在了舟州。
不知道多久,白堇年俯身拍了阳澈的手,“阿澈,我想下来。”
阳澈扶他下马,两人站在崖头,一月前还是同等身高的两人,此刻却明显了一高一低。
“舟州偏离都城,除开滋扬郡也是最不受都城管辖的地方,在这个小地方只要钱够,此地官员大多睁只眼闭只眼对各路的凶神恶煞以及被贬官员,所以大多数走投无路之人便来到了这舟州,舟州虽人员混杂,但似乎大家都很默契地保持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互相生活着。都城最繁华,却蜗居着一群嗜血的怪物,这群怪物白天披着人皮招摇撞市 ,装着自己一副高高在上,雅文博学的君子形象,到了晚间便原形毕露,伸出爪牙,露出肮脏不堪的模样,可惜啊,世人只看舟州城小,却忽视了舟州也是大多漂泊之人的安乐乡。”
“此去都城,怕是凶多吉少。阿澈,你怕吗?”
阳澈一直听着他说话,没看他,只看着舟州,反问道,“你怕吗?”
白堇年也看着崖下的舟州,无奈道,“怕。我怕我阿父阿娘拼了命让我活下来我却又死在那吃人的王都中。你知道吗?阿澈,我也恨的,我恨那个所谓仁心的天子听信谗言将忠义之士逼到绝路,我恨满心算计的信王,我恨不明大义为报私仇的吴耀风,可是,我最终却因为怕死,苟活了十一年。你说我是不是很窝囊?很没志气?连自己的弑亲之仇都不敢报!”
阳澈半晌转头才看着那张绝美的侧颜,回道,“不要怕,以后有我在。”
白堇年转头也看着他,相视一笑。
月光轻轻地披在两个人身上,满身柔光。此二人,不过也是十九岁的少年郎。
两人一直呆到晨光起才策马下了山,马踏过街时,飞奔而去,早早来集市准备开铺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望着那飞奔而去的身影,
一药材男老板道 ,“刚刚过去的是谁?骑得好生快!”
一布匹女老板道,“不知道呀,太快了,看不清呢。”
一胭脂铺女老板道,“一个人吗,我怎么瞧着是两个人在一匹马上?”
药材老板道,“我瞧着也像两个人,好像一黑一白。”
布匹老板不以为然,坚持道,“明明就是一个人,只是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罢了,我一卖布匹的还不知道吗?黑白相间的衣服正是现在舟州时兴的样式呢!如果不是,我大可把这店铺关了去治眼睛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