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
瞧着地上犹在燃烧的黑焰,姚仙之眼中掠过一抹忌惮之色,轻声感叹道,“老夫原本以为,这黑气若要作祟,须得以人体气血为媒介,故而不曾防备。却没想到,它一旦挣脱体外,竟是愈发厉害。”
想到这,姚仙之心有余悸,转过身看向陈念久道,“小子,刚才若非你及时拉我一把,老夫今日这条性命,说不得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姚府君这话,小子当不起,不过心中突生不安,这才唐突一试。”陈念久视线从洛竹韵的身上收回,摇头道,“只是……不知这黑气到底是为何物,怎得如此凶险?”
他这一问,也是殿内众人都想问的。
同为修行中人,对于诸多修行法门,他们都不算太过陌生,可思极平生所见,竟看不出这黑气半点来历。
无论是道门、兵家、武夫一脉,还是远在西域灵山大雷音寺的佛门圣地,亦或者销声匿迹多年、却在陈念久身上终于重见天日的儒家一脉,他们都非常确定,这黑气绝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这黑气,或许是脱胎换骨于五脉,重新演变而生的第六种修行法门,但具体如何,老夫也不确定。”
姚仙之随手递出一掌,掌风过处,一缕似乎完全不弱于儒家浩然气的兵家气机波动开来,刹那间,地上不停燃烧的黑色火焰、以及汩汩冒出气泡的血珠竟在顷刻消失。
像是被某种阵法,移形换影,完全挪移了出去。
姚仙之快步走上前去,掌心在洛竹韵足底涌泉穴上轻拂,见到伤口愈合后,又从怀中取过一只药瓶,揭开塞子,倒出一缕清香至极的玉液给洛竹韵喂下。
不过片刻,后者苍白的面色,终于渐渐恢复如常,体内原本不住消逝的生机,亦随之停下,反倒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显然,这药瓶中的玉液绝非寻常。
“小子,你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做完这些,姚仙之长长吐出一口气,即便才从“鬼门关”跨出,他心中所想的第一件事,也是竹板床上的病者。
姚仙之再次看向陈念久,神色复杂地说道,“这黑气老夫虽然看不出来历,但料想定是冲你来的。你姑姑一个弱女子,并非修行中人,想要杀她太过容易。但那下手之人却偏要如此大费周章,甚至刚好是在你将要回府的数日前才出手,如此看来,其目的可不单纯。”
说到这,姚仙之不动声色地朝着萧王妃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意味深长道,“小子,群狼环伺,凶险万象,你可要小心了……”
陈念中缓缓点头,躬身揖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姚府君指点。”
眼前这位老者,脾性虽是古怪,但却一生刚正不阿,足以当得起“德高望重”四字,远非王府中诸多蝇营狗苟之辈可比。这一点,陈念久早在三年前便已拎清,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姑姑病危之时,第一时间想到了药王府。
大殿众人面色微微一变。
姚府君这番言语在他们听来,看似是对陈念久所说,但显然也意有所指。
“莫非这黑气……还与萧王妃,大有关联?”
一想到这,殿内众多客卿的心底不由得掠过一抹异样情绪。
萧王妃与这九公子素来不合他们是知晓的,萧王妃不遗余力地对付后者,他们同样了然于胸。
而这些权谋手段在他们看来,也完全理所应当。
毕竟当年的灭国一战中,天雍、大炎两国交锋,他们身边可有许多同袍兄弟,都死于大炎之手。甚至许多上阵父子兵的将卒,更是亲眼见到老父、少子,就血肉模糊地死在自己的眼前。
有这重关系在,“父债子还”,这诸多怨恨情绪,自然就落在了陈念久母子身上。
但士卒于沙场中浴血拼杀,除了为建功立业,搏出一个衣食无忧的前程外,同样也有保土安民的职责在其中。
萧王妃几次三番派遣杀手,于西域路上伏击陈念久,他们可以理解。但若是用来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且用的是刚才所见到的那般阴狠毒辣的手段,未免……太过了吧。
未见杀局,不知其间凶险;亲眼所见,方知此中厉害。
一念至此,他们对于才从西域之地活着回来的陈念久,也在心底悄无声息间升腾起一抹别样情绪。只是,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启禀王妃,管事处回禀,自云剑关外,有飞鸽传书而来。”
便在这时,殿外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甲胄的护卫正跪在殿外,双手捧住一只尚未拆封的竹筒,显然刚从飞鸽上取下不久。
众人面色一凝。
云剑关传书,莫非王爷有事交代?
立在萧王妃身后的黑袍老者快步走上前去,取过竹筒,正要返身递出。不想萧王妃根本没有伸手接的意思,眼中反倒掠过一抹掩饰不住的厌恶。
黑袍老者这才想起来,萧王妃曾因十年前的某件旧事,对凉王始终心生怨恨,直到现在,彼此间都鲜少有过言语。
哪怕十年来王爷为数不多的几次从边关回府,二人也是形同陌路,从无半点夫妻情分可言。
黑袍老者有些无奈,犹豫片刻后赶忙拆开竹筒,取过里面一张字条,先是匆匆看了一遍,双眼顿时一凝:“王妃,要不……”
“本宫要你念。”萧王妃厉声道。
“是。”
黑袍老者心中一凛,他很清楚,任何与北凉王相关之事,怕都会引起王妃的不快,尤其是在当下,他若是再敢拖延半刻,必然要承受她的怒火。
这位十年来从未出手过一次的萧王妃,其修为,可丝毫不弱于昔日女子剑仙姜乔的手段。
黑袍老者当下再不敢犹疑,沉声念道:“九子陈念久,将行及冠礼,本王久镇边关,归期遥不可定。故一月之后,大礼一应事宜,尽交予王妃操办。
届时,四州刺史、诸郡太守、世家豪族,亦会观礼,望府中诸位,切须好生仔细。”
“我等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