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混沌未开。
当滚烫药汁灌入腹中以后,只过了片刻时间,陈念久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置身于一座光怪陆离的世界中了。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天地悠悠,不过唯他一人而已。
“这是哪儿?”
陈念久举目四望,可四野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再也见不到任何东西。
正迷惘间,耳边突然听得一声轻响。
他蓦然抬头,只见头顶上空,一卷弥漫着经久岁月气息的古朴经卷,悄然浮现而出。
这经卷无风自动,缓缓翻开,一页复又一页,直至第四页时,戛然而止。
这一页上,空白一片,不见只言片语。
“这是春秋浩然功?”
陈念久微微一愣,当日西域荒漠之中,他在借得圣人之力击杀萧衍及随他同行而来的百余位刺客后,便即陷入昏迷。等到再次醒来时,识海之中就出现了这一门功法。
也正因如此,他方才一举破开神藏境,并从这古朴经卷的第三页上,学会了一门不知品秩的儒家术法,书剑参同契。
可自那一日开始算起,到现在已隔了足有百余日,这古朴经卷始终沉寂,从来没有半点动静。没想到今日,它竟然自行出现在了眼前。
陈念久想不通其中缘由,蹙眉沉思之时,陡然间,一股庞大信息仿佛福灵心至,竟强行闯入他的识海。
陈念久身形顿时一僵,垂手立在原地,被动感知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久久的沉默过后,他眼神渐渐由凝重化为震惊,失声道,“这春秋浩然功,竟然想要借我之手提升品秩……怎么可能,难道连一卷功法,都能诞生出自我意识?”
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但见半空中古朴经卷自行翻开的第四页上,纸页哗哗作响,像是一粒小石子投入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卷起一圈圈涟漪。
陈念久完全能够读懂,这经卷,似乎迫切地想要陈念久在上面书写。只待他落笔成字,这经卷便可凭空蜕变,一步跨入崭新境界。
“儒家功法,非得以我个人之力,方可提升其品秩?可到底应该如何做,没人教我啊?”陈念久双目中掠过一抹迷茫,轻声喃喃道。
少年时因为受到凉王妃萧绰多重打压,陈念久的修行之路极度坎坷,他十岁开始修行,却连个领路人都没有,故而于这其中的许多学问门道,一窍也不通。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当今天下修行五脉,儒、释、道、兵、武,其中兵家主修战阵之法,武夫一脉苦寻天人体魄,二者于功法一业,从不修习。
而佛、道两家,自神藏境开始,每要破开一重境界,皆都须以一门对应功法辅助,如此方可为之。比如欲破墟宫,那便要修习墟宫境功法,欲要进阶中四境,便更要寻觅中四境功法。
然儒家一脉,却与此完全不同,门中修士一生只修一门功法,便是《春秋浩然功》。此后无论破开何种境界,都须自行提升功法品秩不可。
当日西域荒漠中,那隐藏在他体内的道祖残魂,在予他这门功法之时,神藏只是一个源头罢了,未来的一切,终归只能靠他自己。
此便为:气有浩然,学无止境;但以我血,自书春秋。
陈念久怔怔站在原地,瞧着半空中的古朴经卷,眼中掠过一抹苦涩之意。
“对不起,我可能……帮不了你……”
目光落在犹自不住颤动的空白页面上,陈念久虽然能够读懂它的迫切之意,可他却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
空白第四页不由颤抖得更加厉害。
而陈念久的眼神,也愈发的迷茫。
到最后,那纸页上就像是存在着一个不停搅动的巨大旋涡,他的目光,禁不住完全被牵引住,再难挪移半分。
而正值这时,陈念久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金戈铁马之声,他的两颗眼珠子逐渐失去神采,却在下一刻,其上竟被映出一幅画面:
大炎神龙十九年,惊蛰。
天雍八万大军挥师西下,兵临怒炎城下。
一位身披明黄龙袍的中年男人纵身跃下城头,如仙人一般,手拄长剑,一步步朝前走出。
每踏出一步,面前数万军马便由而退却一分。
与其说是中年男人在一人一剑孤身守城;倒不如说彼此身份完全颠倒过来,实为数万兵马畏首畏尾,被动防守。
而他,才是进攻的那一方。
数万军马一退再退,最终,仅由四人出战。
久攻不下,此四人轻伤退却。
而后骑兵展开冲锋,万箭齐发,又有夺天床弩紧随其后。
鲜血洒满天地。
最后,明黄龙袍的中年男人递出生平最后一剑,一气杀尽九千人。
只留下一句话后,剑毁,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