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那仿佛银瓶乍破、骤然自陈神昭关元气海中涌荡而出的浑厚真气,顷刻间宛若实质一般,化作一堵厚重气墙,直接将陈念久推出了一丈之外。
真气滚滚而出,浩瀚非常,连带着脚下大红地毯铺成的地面,也如同大石坠入海中,顿时涟漪四起,不住上下翻动,噗噗之声不绝于耳。
“是墟宫境。”
宴席位上的一十二位客卿,似乎等待这一刻的发生已然良久时间,感知着场内席卷而出的强大气息波动,面色齐齐一凛。
浪子回头金不换!
五公子眼下摆正心态,终于动用了自己的真正境界,又有本命物符刀从旁策应,单是以势压人,也决计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不愧是引发天象聚顶,得龙门桥莅临长空的大才。”十二客卿心神一凝,狂震不已,“局面,该翻转了。”
人心在有些时候,往往都倾向于弱者的一方。显然陈神昭此前的处处受制于人,被一阵狂风骤雨的乱拳死死压制,在他们眼中,自然处于弱势的一方。而眼下,一旦察觉到局面开始倾斜,心中自然期待不已。
王府西北的这一片巨大广场,瞬间变得极为安静,唯有夏至来临后的蝉鸣之声,与那隐藏在草际间的蟋蟀声,像是被格外放大了。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陈神昭吐出一口血水,脸色像是暴风雨前的黑云,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铿!
符刀再不被他握于掌心之间,而是凭借墟宫境手段,隔空御物。
刀锋划过空间气流发出的音啸,瞬间便盖过了蝉鸣与蟋蟀声。
陈神昭流血的双眼眯成两道狭长细缝,死死盯住陈念久的身形,滚烫符刀在他的操控之下,或横削、或斩劈、或上挑,不住变换,密不透风。
而他与陈念久之间相隔的距离,始终都保持在一丈之内。
这个距离,在其后整整半柱香的时辰里,都不曾被拉近一分。
甚至哪怕陈念久拼却被符刀划伤手臂的危险,也要强行将这一丈距离缩短时,陈神昭也始终不曾如了他意,反倒立时抽身后退。
当一个格外骄傲之人,为了一个最终“能赢”的结果,而不惜放弃自己的骄傲;
当一个立志一往无前之人,为了斩杀他的敌手,终于罕见地选择后退。
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抛弃了自己的尊严,将一向信守原则丢至九霄云外,这时节,必当格外强大。
“五公子赢定了。”十二客卿眼瞧见这一幕,心中皆作此想。
世间修行十二境,其中初三境的神藏与墟宫,二者间最大的区别,便是在于攻击距离。
前者于身周三尺见圆之地,如鱼得水;而后者,却将这三尺,生生拓宽了足有三倍,于一丈之内,隔空御物,且使出的每一记招式,都能确保足够十成乃至十二成的杀伤力,绝不流溢一分。
如此一来,只要这五公子不让陈念久靠近,他便可稳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他的符刀,始终都在对陈念久造成逼杀之势;而后者的攻击,却根本没半点可能,来到他的近前。
甚至哪怕陈念久不惜借助术法的力量,勉强将攻击递出一丈外,可这种攻击,从身前三尺开始,每往前一分,力量便消逝一分。如此,当其来至五公子的身前时,怕是哪怕具备十二分的力量,最后也剩不下三成。
莫说需要抵挡,便是仅凭真气,都可将其抵消。
这便是以势压人。
嗤——
滚烫符刀在一连串诡谲的凌空虚刺后,突然璀璨虹光一闪,逼迫陈念久不得不挪移开眼眸的刹那,倏然来至陈念久的背后,“刺啦”一声,血珠飙起,直接在其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阿久!”洛竹韵惊呼一声,站起身来,就要朝族比之场上奔去。
“洛姑姑。”
裴宝藏脸色难看,连忙一把将她拉住,“莫要轻举妄动,你并无甚修为,此刻跑上前去,白白送了一条性命且先不说,怕是连‘小九儿’,都要因你而分心。”
洛竹韵神情一呆,掌心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