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真气激射而出,这凝聚了儒家浩然气之霸道的试探一击,顷刻便落在了陈九渊的足面之上。但却并未掀起想象中的波澜,反倒如一记重拳楔在棉花上,劲力瞬间消失。而陈九渊的足面,也不见丝毫异样。
唯有那双点缀着墨玉宝石的长靴,隐隐绽开出一抹光芒。
“靴子有古怪。”陈念久两眼微眯。而殿内众人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眸光纷纷一凝,定在了那只脚上。
陈九渊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抬起头道:“当年圣主立国‘天雍’定年号‘祥符’分封天下,你父亲集他与霸先兄长军功于一身,得以成为整座王朝中唯一的异姓王。那时节,圣主亦亲赐下三大宝物,刚好,这‘削仙履’便是其中一件。
有此靴在,任何攻击落在其上,无论是儒、释、道三教神通,还是兵家、武夫一脉的术法攻击,上五境之下,都绝难破开防御。念久,你就别费心为难三叔了,这般冤枉我,对你有何好处?”
“果然是‘削仙履’。”宋长镜似乎早已看出这双长靴的来历,心中一震,想不到圣主亲赐之物,竟被王爷随意转手他人。
试探性的一击未曾成功,陈念久面上并无任何懊恼之色,若这陈九渊真的如此好对付,也不至于连姚府君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陈念久一字一顿道,“看来父亲当年早想到会有今日之事,故而不止折断你的腿,还留下这对靴子,以图关键时刻护你一次?”
“念久,你刚才说的这件事情,的确有些骇人听闻。不过三叔可以告诉你,真的并无此事,你委实错怪我了。”陈九渊脸上苦涩之意愈来愈浓,他这副模样作态,像极了一个窝囊半生之人,临到终了也不曾硬气过一把,反倒所有尊严都被家中小辈抛在脚下反复踩踏。
众人察觉到这一点,更是瞧他不起,甚至颇为鄙夷,但却也愈发坚信他的无辜。
陈九渊苦笑道:“念久,三叔当年行事或许荒唐了点,但你母亲,说到底也是我的长嫂。如此,三叔又怎可能那般对她?至于你说的‘拘灵法’、‘吞噬三魂七魄’这些,三叔更是根本听不懂。”
“呵,当年之事到底如何,你真以为死无对证?”
陈念久眼睛微微眯起,戏谑笑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似明面上唯有父亲与你方才知晓,但三叔,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偌大北凉王府自开府以来,为何十六年间遭遇无数外敌入侵,却始终能够相安无事?你就真不知道,在那藏书楼的第三层中,还隐藏着两位绝顶高手,十六年间始终冷眼旁观府中的一应之事?”
这句话一出,殿内十二客卿、三府、六司、七处一众人等,心神一震。
而萧王妃的面色也在一瞬间阴沉如水,三层藏书楼中,坐镇着“黑白无常”两大高手,此事,为何他竟也知道?
陈念久盯着神色已有些不自然的陈九渊,继续说道:“当年之事,那藏书楼中的二位,也曾亲眼目睹过,并且已对我悉数言明,三叔,你还以为此事,能够瞒天过海?”
陈念久突然探手入怀,从中抽出一张纸条,眼神倏然冷寂如冰山大渊,“半月前蜀郡之地那场针对于姚府君的截杀,你以为事已功成,却不知道,兵家有一门叫作‘湮息’的神通,能够让人呈现假死之态,与死人完全无异。
你不敢毁尸灭迹,只因忧心兵家的阵法手段,若是在府君体内暗藏着真武山的印记,一旦触发,就必会暴露你的行藏,那时节天上地下,没人能保得住你。
而待你离开之后,人之将死的府君用尽最后一口气,秘将一封文书,千里送入太玄山,托大憨仙师转交于我。
陈九渊,你机关算尽,却终归百密一疏!”
说话间,陈念久松开手掌轻轻一抛,纸条顿时如风中雪絮一般,轻飘飘飞向陈九渊身前。
纸条上猩红刺眼的“杀我者,陈九渊”六字,清晰映入众人的眼帘。
陈念久侧过身看了一眼立在身后的崔衍,冷声道:“适才崔护卫曾言,姚府君胸前三道血痕,并非外敌所致,实乃自行为之。可他为何要抓出那三道入骨血痕?而非二道,四道,五道?三……难道不是对应的‘陈家三爷’?!”
“!!!!”
这最后一句话轰然落下,殿内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三道血痕暗藏的深意,竟是在此处?
一向沉稳有加的宋长镜,猛地转过身看向大憨仙师,“老友,这九公子说得可是真的?姚府君身死之前,果真曾托你转交给他这封文书?”
“……不错。”大憨仙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陈念久的话有真有假,姚仙之的确曾托付他交给陈念久一只墨玉匣子,但那分明是府君离开北凉王府之前,便提前留下了的,而并非是身死之时,千里送入太玄山。
不过大憨仙师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替陈念久圆下这个谎,他有直觉,这陈家三爷,当真有些古怪。
亲眼见到大憨仙师都确定了此事无假,宋长镜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本就对这陈九渊厌恶至极,尤其当下,竟发现此人过往的所有行径不过都是在伪装,瞒过了整个北凉四州。
此人心机城府,当真可怕。
而北凉王府的一众陈家之人,也尽皆面色一变,“铁证”在此,他……竟真是杀害姚府君的幕后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