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红回来了,众人没想到,连他父亲刘有全都感到意外,因为正月里通话时承红还说要攒够集楼的钱才回来。恐怕连承红自己都说不清,反正一听工地上几个绥北的工友说刘家沟要整村搬迁,打算在林家梁上建一座新村,他就结了工钱卷起铺盖回来了,比离开时更仓促、坚定。
承红只有一个想法:这么大的事,他一定要亲眼看看,如果能在新村的基础上砌几块砖抹几锹水泥更好。他感谢师父教了他手艺,离开时特意去师父坟头烧了纸、奠了酒,说:“师父,您先喝盅酒,等新村建成后,我再来陪你喝一瓶。”
工头见承红返乡心切,也没过多挽留,在年前约定的基础上又多给了承红2000块,没有承红他咋能安心过年,并把那条黑狗送了承红。工头发现自过了年,黑狗对承红更依赖、忠诚,总是形影不离地陪在承红左右,只要承红一叫大黑,它能嗖地从地下蹿到二层架板上。
这倒给承红添了不少麻烦,为了把大黑运回刘家沟,他想尽办法托尽认识的有限的几个人,总算一路搭乘到了沙梁村。一下车,大黑拽着他小跑着向刘家沟赶,好像它才是久别返乡的游子,急切而匆忙。承红有点奇怪:这家伙怎能知道我回刘家沟,还认识路,莫非师父指引着,师父也没来过刘家沟呀!反正,他被大黑牵回了家。
父亲见他脸膛比自己的都红,高兴地真想再抱抱他,可惜不能了,儿子26了。刘有全帮儿子把大背包从背上卸下来,正要问“吃了午饭没”,承红早跳下沿台向工作站跑去。他知道儿子去找王书记了,这小子想王书记大概比想他厉害,打电话也是“大大,王书记在村里吗”,或者“大大,王书记干啥了”。
刘有全将背包靠着柜放稳,心里甜滋滋的,心想:去吧,跟着王书记这样的好后生,不怕你小子学坏。一年来,虽然通话次数不多,但刘有全感觉到儿子长大了,不再啥事也跟他说,有了承担,学会了报喜不报忧,总是说很好,让他放心。可他知道,一个人在外边打拼,能好吗?好都是说给亲人听的,苦累得自己担着,这就是男人,像妻子去世后,自己一手持家带孩子一样,多苦多累也得担着。自己担的是生活,担的是这个家庭的希望。
现在“希望”也懂得承担了,刘有全感觉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坐在门槛上看着渐渐偏西的日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缝隙中鞭炮齐鸣,儿子与新媳妇儿挽着大红花向他行礼。他嘿嘿地笑着,正准备掏厚厚的红包……
脸上却热乎乎的,像狗舔,他一怔,见大黑歪着脑袋正善意地瞅着他,儿子在大黑身后。“咋又回来了?”“我给王书记买了件东西,忘拿了。”刘有全急忙让开,大黑先进去。承红拉开手提包,取出一套衣服递给他,说这是给他的,又掏出许多东西放在柜盖上,剩下几样用包提着走出去,大黑紧跟着。
承红到了工作站,将各样礼品送给众人,只是不知道新来了郑泽芳,没有多备一件,有点儿尴尬。文彬晃动着刚戴上腕的手表说:“郑老师,要不,你先戴几天?”“男式的,我能戴吗?”
有谋开玩笑说:“想送,买对情侣的,一人戴一只。”秦露将承红送的丝巾戴在脖子上对有谋直言不讳地说:“是你想送吧!”有谋被一下戳中了心思,有些慌乱,急忙掩饰道:“是王书记想送。”
郑泽芳冷眼看着有谋的窘态,心想:癞蛤蟆不过长像丑陋,这人,心也丑陋,四十几的人了,还花心,不是自找难看吗?唉,像王书记一样的男人还真不多!郑泽芳又看了看王文彬。
文彬正转过头来问:“郑老师,你喜欢什么小吃,让承红去买,你看,他不知道你来,没准备礼物,可不送你,他又过意不去,给他个机会。”承红笑着说:“对对,郑老师,您喜欢吃甚,我去买。”
郑泽芳何等世故,急忙说:“那就水晶肘子吧,养颜,再买些山楂卷、鹌鹑蛋、干馍片之类的,大家也尝尝。”“我看干脆这样,今天都是年轻人,承青跟承红一起去,买些现成吃的,我那儿还有两瓶酒,咱们顺便给承红接风洗尘。”文彬说。秦露高兴地说:“我也有这个意思,承红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