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两相叠加,收获自然惊人。且这只是开始,此番施粮,恩泽三秦数百万百姓,便是百姓再讲实用,这等事也会记上几年。如此一来,未来几年灵佑王庙都不会再缺香火。
那方志遥遥躬身抱拳:“薛仙长,稻谷尽数散去,庙中还余下两千余石,留待后续发放。将军命在下将宝图送还。”
外间传来春娘的招呼声,却是香奴回来了。
早间练拳,午后写大字,看着一如往常,却少了平素的欢脱。薛钊看出香奴有心事,几次问询,小女娘却支支吾吾不肯应声。
灵佑王大为心动,若不是方志等苦苦哀劝,只怕灵佑王就要化身山大王了!
过了会,香奴偷偷睁开眼瞥眼,见薛钊不曾醒来,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便在此时,忽有声音自身后传来:“这是咋了么?”
薛钊略略皱眉,觉着香奴好生古怪,又想小女娘有了心事,便没责问,而是笑着问道:“出去顽了?”
他可是记得八面山中与薛钊结庐而居的燕无姝,怎地几个月不见,燕无姝不见踪影,反倒多了个小女娘?
薛钊也不强留,起身将二人送出门外。临别之际,郭启大着舌头道,待来日回返扶风,再来辞行。
却是郭畏之自今春以来,身子便每况愈下。丹田真炁不见枯竭,反倒神思恹恹,待到暮春还感了一场风寒。
郭启边打开边道:“来的匆忙,在下素知薛兄不喜俗物,听同门师弟说燕子洞里的青田石有些古怪,我便去寻了块大的,送与薛兄把玩。薛兄请看——”
说话间扯着李周氏便走,须臾便到得北面一处二进院落。
午后听雨高眠,任那斜风细雨打窗棂。
“这……她……那个……”
薛钊顿时欣喜,这东西是天生的法器材料啊。
香奴便颔首道:“郑月仙说了,下次去她家中直接走正门。”
说罢此事,郭启郁郁寡欢,叹气道:“我爹八十有六,本以为还有二百年寿元,不想这般岁数就到了大限。”顿了顿,看向薛钊道:“薛兄,若得空暇还请薛兄走一遭扶风,瞧瞧我爹可有解救之法?”
小女娘从睡梦中醒来,睁眼便见到了长大后的少年。心中忽而悸动,忍不住纠缠过去,而后便如坠云端般飘飘忽忽。
“总之小心无大错。”
只怕这武者所成人仙,与那佛门高僧一般无二,终究到最后一场空。
郭启眨眨眼,惊道:“薛兄答应了?”
说过此事,方志转而道:“我家将军说这几日还有些米粮要散,待过上几日,我家将军设宴酬功,还请薛仙长到时一定要到场。”
香奴却没了兴趣,移步到得薛钊身旁,瞪着圆眼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薛钊笑着应承下来:“好啊。”
“交了个朋友。”
门栓落下声中,衣裳不整的王信赤着脚奔将出来,瞥见春娘将贼打倒,顿时气急败坏跳脚道:“打,打死这淫贼!额贼他娘险些着了他的道!”
过了一个时辰光景,春娘与两个赛樊楼的伙计提着食盒回返,随即将席面布上。十个菜式冷热荤素都有,酒是上好的玉壶春,于是厅堂里愈发热烈。
如这青田石,不经此前种种,到手便有灵异,便是有钱也难求到。
小女娘忽然有了心事。这几日里,饭食比往常少吃了一些,也不吵着要蜜糖,每日里闲暇时不时撑着香腮眺望檐下的小燕子,便是蹙着眉头胡乱思忖。
睡梦中隐约听得哼哼唧唧之声,跟着便觉八爪鱼也似的人儿攀上来,揽着自己左臂,箍着自己左腿,继而身子一僵,复又松弛下来。
那李周氏不应声,只是可怜兮兮地看向香奴。
春娘扯着嗓门道:“额在屋里听着有动静,出门一瞧,就见个女子蹲在大门旁,问了两句就只会哭,也不言语。”
薛钊笑着挼了挼香奴的肚皮,褪下外裳,避过香奴仰在炕上,手中则托着那拳头大小的青田石。
薛钊当即拱手道:“难得的法器材料,郭兄若想小发一笔,不若回去之后立刻将燕子洞中的青田石搜罗起来。”
“果真?”郭启顿时喜形于色:“薛兄果然是在下的贵人!”
薛钊默不作声,装作不知,阖眼兀自睡去。
“这不是李周氏吗?”
自家的少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喜甜,简直就是无甜不欢。延请旁人菜式都有讲究,大多都要成双成对,单出一样那是白事。
她匆匆而去,薛钊苦着脸挠头,也不知香奴还要别扭多久。
薛钊正要开口问询,忽而便见一团阴煞自外间遁入正房厅堂,落地化作身披铠甲的方志。
“怎么交的?”
一人一鬼落座,方志便说将起来,这十几日光景所得香火,竟抵得上过往一年!除去城中灵佑王庙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还有外地府县百姓所立灵佑王庙之故。
“嗯,”薛钊颔首笑道:“上个月化形了。”
循着叫嚷声,春娘愈发困惑,心道自家公子莫非真的能掐会算?怎么说来贼真就来了贼?
小女娘起身,蹒跚着朝里间卧房行去。待她一走,郭启这才压低声音道:“薛兄,此女……”
心中思忖,过后仔细检视一番,总要用这青田石做个法器傍身。
日子一天天过去,香奴腿好了,终究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这朋友交的还真是……匪夷所思。
香奴便问:“你为什么哭?”
一杯饮过,郭启自觉已然到量,赶忙冲关瑛递了个眼色。后者便将蓝布包裹的锦盒提在桌案上。
香奴一阵风也似自厨房奔出,跟着珍娘也提着鸡毛掸子从西厢出来观望。
这日傍晚回来,巧娘在厨房里忙活着饭食,珍娘摆弄着扫帚扫去檐下的蛛网,春娘不知从何处买了些豆子,正一把一把的喂着那身形愈发向春娘靠拢的黄骠马。
修得人仙,从此百病不侵、寒暑不避,此为常识。郭畏之修成人仙三十载,从未又过如此反常之态。
郭启顿时举杯邀道:“可喜可贺啊,胜饮!”
将那演真图从腰间抽出,恭恭敬敬双手递上。
春娘藏不住话,粗着嗓子叽叽喳喳便将缘由说了一通。
两坛稠酒饮尽,此时早已未时三刻。薛钊见郭启醉了,便张罗着收拾出一间房让其休憩。
香奴沉默着,盯着少年,等着少年回答。少年挠挠头,忽而沉寂下来,苦笑着说道:“大抵……是因为孤独吧。”
犬吠声中,太平巷闹腾起来,各家各户纷纷提了灯笼观量。借着灯火,春娘定睛一瞧,地上趴着的正是傍晚时求人收留的李周氏。
珍娘去寻了巧娘,糊弄着炒了笋尖,连同泡泡油糕一并端上,香奴这才消停下来。
若是旁的妖怪化了形,须得提防着会不会为祸一方。至于香奴,且不说瞧着就没什么危害,单凭其跟在薛钊身旁,便是化了形那也是薛钊身边的祥瑞。
过了半晌,前门忽而传来春娘叫嚷。
香奴吃了些菜,将那一盘子泡泡油糕一扫而空,随即便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了酸甜可口的稠酒。
“是啊,正好我也想瞧瞧以武入道的人仙。郭兄先莫高兴,我便是去了也不见得有解决之法。”
盆满钵满,灵佑王手下百多号阴兵自然人人都得了好处。眼红的一群丘八,竟撺掇着灵佑王干脆寻了三秦大户抄没银钱、米粮,而后转手发放给贫苦百姓,如此一来岂不美哉?
“公子,少夫人,快出来瞧瞧,家门口蹲了个女子!”
“唔,知道咧。”
“哈?谁啊?”
珍娘捧着鸡毛掸子不言语,香奴看了那女子几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又不知哪里不对,便扭头看向薛钊:“道士,你说呢?”
薛钊扭头,就见王信王二郎那个惫懒货敞着怀优哉游哉而来。
于是薛钊闲暇时思忖,白日里外出游逛,在这长安城里找寻那其余龟甲的下落。可惜这东西不能明说,于是便只能随缘。
进得正门里,薛钊略略停步道:“春娘。”
薛钊推开门扉,便见小女娘蹦蹦跳跳过了月门。先驻足瞧了半晌珍娘打扫房檐,又钻进厨房里给巧娘捣了一番乱,香奴这才朝着正房行来。
“哈?哪里来的蟊贼?”
香奴微微蹙眉,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中暗自苦恼,可惜白姥姥不在,除了道士竟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酒至半酣,薛钊举杯遥祝面前璧人携手江湖,郭启与关瑛饮了,前者放下酒杯却道:“这携手江湖却是免了,此番回扶风,才知父亲身子有些不妥。”
那王信越听眼睛越亮,笑着慨叹道:“不讲道理嘛。那生不出娃娃,可不一定是女子的事。额看不如这样,小娘子先到额家中歇息一晚,明早额带着小娘子去夫家问问,若果真不能转圜,额管保将小娘子送到蓝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