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骤然停住了。
前面驱车开行的下人们面面相觑,挥手停车的是两个奴卫,这俩也是神情挣扎。
阴骥眼下不在公府,他们从昨夜就一直跟在齐慈霖身边,自然也略微知道点发生了什么,但是也仅仅够猜出不妥而已。
一群人都不敢弄出动静,只能在极其安静诡异的氛围中等了一会,才终于听见车驾中传来声音。
“清街了吗?”
一群人纷纷又看向来传话的,那跪在地上的人先是茫然了一瞬,很快猛点头,“清了!方才过来前就已经清了,公爷让您过去陪着接旨……”
“随行侍卫多少?”
“啊?”那人冷不丁听到这句,面露疑惑,很快醒过神来仔细皱眉想了想,“没见太多,只是太监来了不少,大约二三十的样子,大约是为了好回宫复命的。”
当朝公主被赐婚降旨,要随行宫侍六十四,郡主减半,侯爵家女再减,三品以上大臣循例不过十,而嫦善不过是一个妾室的养女,照理说是一个也不配用的。
压根不是为了好回话,而是要来盯紧这府中诸人。
齐涛林此刻正在府前,他看着身前来人,勉强笑笑,“慈霖方才出府进宫去了,不好耽误皇上的旨意,刘大人不如……”
刘子厌一身青衫,闻言拱手道,“不妨,既然已经去追了,那该等着齐大人回来的,毕竟他是家中长兄,日后我为妹婿,礼数不能乱。”
他夜里才从都察院里出来,按理说应该是神情疲颓,可齐涛林看了这半天,这青年官员明明是精神奕奕,眼底有种遮掩不住的急切。
齐涛林心口好像正在被人拿锥子一下下的刺,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嫡子脾气,看昨夜的情势,他怎么肯轻易松手放人!
难道他还想抗旨吗?
齐涛林越想越心惊,焦急的侧身催身后的管事,“人呢?明明刚才还在府中,还没拦住?”
“早就去了!但是公爷也该知道,这不是拦不拦得住的事啊……”
齐涛林焦急如焚。
如今朝廷风起云涌,各方势力都不安稳,利川公主之事还没有定论,这时候若是被人谏上去,岂不是给自己铺死路?
在外人眼中,为了一身份卑贱的庶女触怒皇上,跟平地起叛也没什么区别了,赐婚的又不是两个正了八经的嫡女,不过是个随便养的,推三阻四的像什么样子!
况且,眼前还有一个死死咬住不放的,正淡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还请公爷将嫦善一并请出来,御赐恩旨,不好不见。”
刘子厌说这话的时候,看似不动声色,实际脊背绷紧到筋肉都在抽痛。
他自然知道日前把她匆匆藏住根本不是什么好计谋,齐慈霖想找人的话,根本用不了多久。
但是当时刘子厌实在没办法,只能铤而走险,那时候想着,不过是早回去一两日,应该还能应付。
谁知最后还是出了状况。
这几日刘子厌人被困,心中全是后怕,想她人现在在哪,齐慈霖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她又是否怨自己没周全好这些事?
所以问这话时,刘子厌一眼都没错开的看着齐涛林,只见他面皮抽抖了下,半晌开口,“她身上有伤,怕是还不能起身接旨……”
刘子厌一愣,后缓缓开口,“……有伤?”
“前两天回京路上有流寇作乱罢了,刘大人也知道,今年不算太平,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养一段时日……”
齐涛林语气放的低缓,而偌大的公府四周也不知为何,愈发寂静起来,连外街也没了动静,只剩他一个人的声音。
刘子厌心口吊着石头,勉强笑笑,“既然如此,昨夜我也已向圣上求恩,等旨意宣完,我就接走她。”
“一来她与养母姨娘并无血缘关系,长居下去难免不妥,二来我也略知晓一二,她在府中为奴婢,时常受欺,下官实在不忍。”
齐涛林刚要下意识拒绝,却在略停顿几秒后,吐出几个字,“你倒是情挚……”
齐慈霖现在不在府上,既然有这样的圣意……不如干脆把人先送走,届时皇命在先,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说不定也就没事了。
想到这,齐涛林抬了下手,“去让人……”
“父亲。”
还不等他说完,身后突然传来的淡漠语气,径直将这句话毫不客气的截断,齐涛林头皮一麻,余光看着自己嫡子的官服衣摆出现在自己身侧。
“刘大人既来宣旨,不若进府,我这幼妹还在我院中养病,起不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