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碎金乍泄,飘雪陡然浓密。
宫门口,一顶不起眼的马车停留。
风雪萧萧,车轱辘也被陷入雪中,马夫怕阻拦前进,下去扫了扫雪。
这时候,自宫中走出一位脚步蹒跚的老人。
马夫见了,忙丢了手上的东西去迎他。
老人挑开轿帘入内。
马车内放了热火的银丝炭,比之外面,不知晓热火温暖了多少。
马车内端坐着一位面戴诡异银面具的青年。
青年正抱剑冥想,听到声响,睁眼,那一瞬间周身都柔和了几分。
“墨爷爷。”
被叫为墨爷爷的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少爷。”
楼宿给他沏了一杯茶,“之前没保护好你,竟叫你为贤亿所害,入了宫里做太医,宫内阴谋诡计颇多,墨爷爷受委屈了,日后待我们去了南边,定好生补偿墨爷爷。”
墨爷爷,也就是之前的江湖游医,后来进了太医署的太医莫大夫。
他本是楼宿母亲手下的一名管事,季家出事后,楼宿母亲担心儿子,便差遣他暗中同行,帮衬帮衬。
流放路上遇到山匪,季家人为了保护楼宿,便以身为盾,为他竖起了一张保护墙。
后来他听说此事已晚,沿路找了许久,才在乞丐窝里找到他。
带着他去了西北投军,隐姓埋名,安稳度日。
以防为人所看出破绽,他也由墨姓改为莫姓。
楼宿前半生为文人学者,才华横溢,后半生为武将,实力亦是不容小觑。
但这份不容小觑,却是楼宿日日夜夜拼了命换来的。
他这般拼命,却并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生存。
之所以不复仇,是因为季家覆灭后已有人查清冤屈。
而那般努力,也是为了有所依傍,不至于为人所欺负。
楼宿本不求大富大贵,不求权势滔天,直到他被贤亿威胁着入宫。
楼宿不得已也卷入了朝堂纷争。
时暇锦身份曝光,被逐出熠都,他便顺势投靠了时暇岚。
时暇岚器重他,知晓他只希望保全莫大夫,因此为了拿捏他,也常带着他入宫。
时暇岚入宫是为了见池洛初,难免的,楼宿与池洛初也会遇见。
两人本就相识,即便上次见面尴尬,但都默契的不提及,后来一来二去的,竟也是越发的熟悉起来……以至于,生了别样情愫。
池洛初明确的告诉他,她想要迷了时暇岚心智,一如之前迷了贤亿一般。
他不同意,池洛初便当真与他决断。
他无奈,只好暗中吃醋嫉妒,又不得已替她掩盖,为她做事。
终于,她做到了。
时暇岚在杀死了沈棠棠之后果真迷了心智,是以,他便要带她离开熠都。
今日这马车,就是等墨爷爷和池洛初的。
墨爷爷已来,池洛初,应该也快了。
墨爷爷哪里不知晓楼宿的心思,只是他想起出宫前听到的风声,犹豫着该不该与他说。
楼宿一心等着池洛初,没注意墨爷爷的心思。
墨爷爷犹豫再三,决定还是不说了。
这时候,外面人头攒动,寂静的雪被喧闹声掩盖,阵阵惊呼声打破了楼宿的冥想。
隐隐约约,他听到马车外有人叫着“有人跳楼了”五个字。
心脏漏跳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安极了,似乎有什么正在脱离自己的认知。
“阿列,发生什么事了?”
阿列就是那位马夫。
阿列:“主子,似乎有人从楼上跳了下来。”
“你去看看是谁……算了,以后这些事都与我无关,你去门口看看她来了没?人多别挤着她。”
“是。”
……
墨爷爷发现了楼宿的不安,他低声宽慰,“公子安心,洛小姐正在来的路上,她知晓你在此处等她。”
楼宿恍然回神。
是啊,她知晓他就在这里等她的,故而,那人定然不会是她。
可,事实总是不遂人意。
阿列惊恐的声音传入耳时,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笑容僵在脸上,大脑血液一瞬间缺失,叫他不知该如何思考。
他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僵硬地,又隐藏了几分期许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洛小姐……跳楼了!”
……
雪真是越下越厚了,竟然叫楼宿一个身体强健的七尺男儿都跌了好几次,整个人陷入雪里,好几次都爬不起来。
分明没有几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