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烈被他义正辞严地一番教训,心中暗生惭愧,已后悔自己不该怀疑他,但仍对文成子和韩信等人耿耿于怀,不甘心遂了他们的安排,便说道:“我没有你的侠义心肠,我学剑只为报仇,如今仇已报了,其它事情和我无关。彭大哥,多谢你跟我讲这些,咱们他日有缘再会吧。今日告辞。”
说着转身便走。
彭大见他当真要走,自己刚说的话不好意思收回,高声道:“你自己想想吧!堂堂男儿,所作所为倘若自己不能担当,却要抱怨被他人摆布,岂不可鄙?”
熊烈听得极为刺耳,不再答话,大步向山下去了。
他闷声疾走,连唐荷也不理睬,唐荷见他如此,也不来惹他。
他不吃不喝不睡,漫无目的地从白天走到黑夜,又从黑夜走到天明,也不知走了几天,身体竟仍不觉劳累,然而内心却已疲惫不堪,随地躺倒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忽觉脸上微凉,即刻醒转,原来半夜下起雨来。他经过几天几夜地奔走,此时心绪渐平,被雨一淋,更加冷静下来。
“阿荷。”熊烈轻轻呼唤妻子。
“嗯,阿烈,我在。”唐荷柔声应道。
“你怨恨吗?”熊烈问道。
“怨恨被摆布?怨恨被杀?”唐荷语气仍旧平静,“当然怨恨,最初那几年,每一天都是在怨恨中度过的。”
“现在不怨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再折磨自己罢了。”唐荷淡淡一笑,“不管过往发生的一切是被人摆布,还是自己做主,已发生的终归是发生了,怨恨也改变不了什么。不管过往发生了什么,眼下面临的境况,才是此刻最实在的。此时此刻该做什么,我相信你可以自己做主。倘若因为别人希望你做什么你便做,或者偏偏不做,那都不是自己做主,那才真是被人摆布了。”
“你说,我应该自己判断该怎么做?”听了妻子这一番话,熊烈心中豁然开朗起来,“不必理会别人如何希望?”
“嗯,你可以的。”唐荷随即轻松笑道,“无论是否被安排,每时每刻但凭本心行事,也就是了。就算真的是被安排,那又如何呢?倘若你的一生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安排的,难道你便不活了?你怎知你的反抗本身不是被安排的一部分呢?”
“所以我无论是答应他们,还是不答应,都有可能是错的。”熊烈沉吟道。
“也有可能是对的。”唐荷笑道,“也许根本就没有对错之分。说到底,你做什么只有你能做主,你根本不必纠结那么多。”
“我明白了,阿荷,谢谢你!”熊烈心中解开了一块疙瘩,真心向妻子道谢。
“切,老夫老妻的,少来这套。”唐荷见他心结已解,便开起了他的玩笑,“谁知道你想要花言巧语摆布我做什么。”
熊烈摇头苦笑,半晌又问道:“阿荷,依你看来,这件事里,幼虫究竟参与有多深?”
“我知道你最放不下的是这件事,那孩子在你心里,只怕比我们的炎儿还更亲呢。”唐荷半开玩笑道。
“唉。”熊烈不得不承认,“炎儿虽是我们亲生的孩子,我之前却从没见过他。幼虫不一样,他……唉,那段日子,我没了你,只有他陪着我,我心里已经把他当作亲人了。也正因如此,得知他是韩信的人,才让我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