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茔是石头砌的,十分坚固。
傅将军麾下的士兵各个身强力壮,动作麻溜极了。
他们砸开石头,掘开封土,眼前赫然可见重重叠叠的箱子。墓坑挖得很大很深,却还是堆不下这么多箱子,有不少都冒在地面之上,全靠封土和石头遮掩。
所有人都朝宋知府看了过去。
宋知府的腿已然软了,缓缓跪了下去,甚至连跪都跪不住,只能怔怔地坐在地上。
士兵抬出一些箱子,将之打开,白花花的银子映入众人眼中。
抬上来的箱子里都装满了银子,有些箱子上还贴着户部的封条,可见这儿的银子有些是宋知府昧下的赈灾银子,有些是他们另外敛来的。
百姓们围在外面,被士兵组成的人墙隔住了,他们无法靠近,却都在愤怒地喊:“狗官丧尽天良啊!”
“谋财害命!”
“杀了狗官!”
李暮霭站在箱子边上,仅是摆在眼前这些,少说也有上万两,墓坑里还有许多,数不尽……
除了朝廷拨的救命钱之外,还有他们买卖赈灾粮和药得来的银子,多少百姓因此活活饿死、病死。
欣州百姓的血都被他们吸干了,埋在这儿的哪里是钱财,明明是成千上万的人命!
王尚书和傅将军神色沉重,心绪难以言表
李暮霭跟夏无念也一句话都没说。
夏侯煜负手站着,眉头紧皱,时而看看坑里的箱子,时而看看宋知府他们。
傅将军让士兵们把所有箱子都抬了出来,一一打开清点。
天气阴沉,瞧不见日落晚霞,只是天色已不如下午明亮,山下一直刮着疾风,在耳畔呼呼的,像是人在怒吼。
士兵抬了一个箱子到王尚书他们面前,这个箱子里装的不是银子,而是账本。
这些才是三个月以来,欣州府衙真正的账目。
王尚书仅翻看了最上面的一本,便愤而将之砸到了宋知府面前,“这就是你说的毫不知情!”
宋知府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只能狼狈地拜了下去,伏在地上不敢起。
证据确凿,王尚书让人将他们押回衙门,命下属连夜审问,拿到供词之后,明日便押赴胤安,移交大理寺。
天已黑尽。
李暮霭回到住处,坐在屋外台阶上,还是忍不住气恼:“治世为官的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
夏无念落座旁边,叹道:“这便是先帝和摄政王的‘仁政’纵出来的官员,摄政王好说话,又毫无原则地护着自己人,他们仗着有人撑腰,自然为所欲为,天下人说君上是暴君,可倘若如今的大凌归君上一人主宰,以君上的脾气,哪个官敢胆大至此?”
李暮霭明白,这些地方官是向着夏侯煜的,对夏侯沉素来阳奉阴违,当初连胤安的官都是,所以胤安曾经奸佞横行,夏侯沉举步维艰。
如今胤安好多了,要想把地方洗干净,还得等夏侯沉彻底拿回大权,行事不再束手束脚才行。毕竟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官员既是地头蛇,又是老狐狸,胆子大还狡猾至极,他们若不认夏侯沉是正主,和朝中的异党勾结起来便多的是法子浑水摸鱼。
譬如宋知府布局布得如此精密,犯了这么大的事都险些被他全身而退,若非她和夏无念之前想了些法子,知道了那处宅子的所在,今日的案子也不会审得太顺利。
夏无念问:“明日就要回去了,一早启程,还不去休息?”
李暮霭却在思索:“你说他冒这么大的风险昧银子,只是因为贪财吗?”她不解,“若仅是贪财,他任欣州知府已久,应当敛了不少银子,可是他府中的存银并不多,而坟里的都是他近来昧来的。”
“或许从前只是小打小闹,而这次他想一口气吃成胖子,风险是大,但他的退路也想得很好,哪怕做不了官,这么多银子也够他的子子孙孙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