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这张授权委托书递出去之前,裴景安看了那么久。
他生怕哪里有一点做的不好,就被对面早已熟悉各种侦查工作的两位警察看出破绽,从而把她从他面前带走。
他说他要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健康。
楚清歌放在膝上的手,掌心无声中,渗出一层薄汗。
裴景安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里,声音柔缓,“楚清歌,你现在让我感觉,我真是贱……”
楚清歌有些混乱地摇头,“不是……”
“我明知道这样可能会断送我自己的职业生涯,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这么做了。是我自己自绝后路,”裴景安自嘲着,将那张皱巴巴的纸亮在楚清歌面前,“你现在就可以拿着它去举报我,然后一走了之。一切是我自作自受,我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不是,”楚清歌慌忙把手背到身后,后背死死地抵着座椅靠背,远离那张单薄发皱的纸,惶恐的像个偷吃糖果即将被惩罚的小孩子,“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楚清歌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不想拖累你……”
过去的接近三十年的时光里,她得到的爱那么少,绝大多数,算下来,都是眼前这个人给她的。
可是凭什么呢?
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碰巧在一个学校里,碰巧在一个专业,碰巧都参加了辩论赛,碰巧对律师这一行,有着几乎相同的志向和看法。
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他们从未有过交集。
有人说父母对于子女的爱是天生的。
楚建华说,这世界上除了父母,没有人会真心真意地对她好。
可是回想起来,她连父母的爱都没有得到过,她得到的是控制、炫耀、利用和无穷无尽的虚伪。
又凭什么指望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能给她全部的温暖和信任。
楚清歌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能为另一个人这么做。
可是眼前的情况让她不能不信。
那张皱皱巴巴,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纸,清清楚楚记载着眼前这个人对她的在意。
裴景安说:“你如果不想拖累我,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楚清歌望着他的眼睛,在那双素来凌厉如冰的眸子里,看到了春消始解的冰河,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暗蓝色的光。
在楚清歌的定义里,她是没有家的。
所谓“家”,要父母和睦,不管经济条件如何,也不要求夫妻多么恩爱,至少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双方能坐下来平静地对话。
而不是歇斯底里。
所谓“家”,也不应该建立在对一个人的剥削之上,去满足另一个人的需要,更不是年纪大的仗着自己多吃了两粒米就对年纪小的颐指气使,动辄打骂。
但显然,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楚清歌那个所谓的“家”,都没有做到。
楚清歌印象中,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便说,楚建华娶了一个疯女人。
疯女人长得很漂亮,杏仁眼,高鼻梁,像极了黑白电视里那些风情万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