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下人的,本就是整日侍奉主子,如今主子不在,仆从们便只是例行打扫,无甚旁的事可做。
夜色已深,红巧屈膝坐在院子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腮,平素里生动活泼的面容上再不见往日神采,她仰头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神思早已飞远。
殿下与小姐已离开了整整十日,算算日子,早该到了渭平郡,却怎的不见有信传来?
瘟疫来势汹汹,红巧每日都要去茶楼探听最新消息,今日一早还去了禅觉寺祈福。
身在王府内,心却早已飘到了渭平郡。
霍的,她站起身,用力眨了眨眼。
方才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
那是什么?
她眯了眯眼,朝着黑影逝去的方向挪动着脚步。
弦瑟苑内静悄悄的,吕朝颜这几日颇为安静,院内竟连一个下人也无。
红巧躲在墙根下,看着窗纸上映出的两道人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种聆秘的紧张与刺激传遍了她的全身,心脏狂跳的同时,指尖不禁有些发冷。
她伸长了脖子,将耳朵贴得近些,再近些。
“你……书房……翊王……”
不知怎的,听到的却都是些并不连贯的词汇,她不由凑得更近了。
“夫人,你当真已将仆从尽数支开了?”
“那是自然。”
“哈哈哈,恐怕尚有漏网之鱼呢。”
红巧一惊,飞速转身欲逃,可却被一个猝然出现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吕朝颜自屋内走了出来,眼瞳中闪过几分慌乱:“红巧?”
红巧张口欲呼,可那男子手臂残影一动,她已被扼住了喉咙!
吕朝颜倒吸一口凉气,强作镇定地咬着下唇,却并未叫停。
“好奇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妹妹。”
男子喉咙中溢出一声冷笑,在黑夜之中更显阴沉可怖。
随着铁钳般的大手锁紧,红巧很快便难以呼吸,脑袋仿佛快要炸开,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颅,意识渐渐模糊。
她知道,自己已然在劫难逃,可吕朝颜这毒妇,显然在与外男合谋,不知要怎样对付王爷!
她生在王府,长在王府,这条命都是王爷的。
自己死不足惜,只是怎样才能让王爷觉察……
怎样才能……
小姐,奴婢不能等您回来了……
红巧眼瞳涣散,意识游离之际,透过朦胧的视线,却骤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对面的屋脊上,身后是一轮皎洁如玉的明月。
那人只是懒懒地看着,宛若身处戏台下,在欣赏着一出精彩的戏码,琥珀色的瞳孔里溢出几分冰至极点的残霜。
他接触到红巧的视线,竟鼓励般地向她点了点头,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颗尚还稚嫩的头颅缓缓垂下,直至再无声息。
他唇角微勾,薄唇轻启,喉间微动,宛若索命的地狱无常。
低低絮语,又如忘川载尽来者的摆渡人,排解着冤魂胸中的苦闷。
“放心吧。”
“你的死,就是对殿下最好的警示。”
他俯瞰着翊王府,瞥见姗姗来迟的小六子,这小子倒也机灵,躲在假山后紧紧捂住了嘴。
如此好戏,怎能徒留他一人欣赏?
他费心将红巧引到此处,殿下回府之时,若无人将此事禀告,那这忠心的丫头,岂不枉豁出了一条命?
夜空中繁星闪烁,那道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