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前些日子吴王借故探望自己母妃,让宫女转交。
藩王不能随意结交大臣,这是宣景最忌讳的事,反而是宁国公主是女眷的缘故,倒无人在意是否与大臣来往。
宣景帝倒是常常想着从武将中为宁国公主选,也是考虑过贾芸,不过得知他有婚妻,便作罢了。
宁寿宫。
裴惜苇换好冬装,系好披风要出去时,听到外面宁寿宫门外传来声音。
“贾指挥使,您下值了?”
贾芸点头:“我在四处安排下今夜值守之人便下值。”
站在宫墙内的裴惜苇,柳眉之下的丹凤眸浮出一丝冷意,若不是王儿让她将信给这狗官。
她定要将这狗官碎尸万段!
骗她是毒药,害的她一年多都在吃那东西,亏的还心中念过他安危,如今想来简直是对不起陛下!
踏出宫门,四周无人,裴惜苇将信塞给裴叶,便在那里高高在上,雍容高贵等着。
贾芸自是瞄到她凸出的西瓜,看了眼走到宫道的裴叶,发觉远处有宫女时故意绊倒裴叶,再伸手将她接住。
两人接触一瞬,贾芸已将信稳稳塞入自己怀中,看着怀里那清秀可人的女官,高声道:“裴尚宫,雪融道滑,当仔细些。”
裴叶生的也不错,且又是宫里的女官,只是作为裴惜苇亲婢女,因此常在此处当差,与贾芸近几个月也熟悉。
见贾芸手托着她纤腰,不由得抿了抿粉唇,脸颊略带红霞,盈盈双眸抬起看向贾芸,随即移过。
裴惜苇这会儿看着那狗官和自己的侍女眉来眼去,压下心头冷笑情绪,丹凤眼盯着那狗官,道:“本宫问你,昨儿个那几根甘蔗呢。”
贾芸闻言,近得前去,居高临下俯视着比他矮些的裴惜苇,缓缓道:“裴贵妃,是你先用甘蔗打我。”
裴惜苇闻言,玉容倏变,美眸出现恼怒。
她面色如霜,看了眼裴叶:“你去前面守着,本宫要问狗……贾指挥甘蔗的事情。”
裴叶:“是,娘娘。”
贾芸看向脸色阴冷的裴惜苇,低声说道:“砍断丢马车上带回家了。”
“你这狗官,你这眼里还有没有本宫,本宫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啧,这女人,又菜又喜欢虚张声势吓唬人。
贾芸看向那妖媚的脸蛋,妖艳的身姿,笑着道:“我当时也不是故意要看你的,都说了只看到痣,其他的地方平平无奇罢了,索然无味,没想到贵妃娘娘还耿耿于怀,四处找茬。”
被贾芸直接说中缘由,裴惜苇不由得一愣,她每次想到当初在吴王府被他瞧见,便觉得羞辱不堪。
后来他去校场,已渐渐释怀,谁知这狗官欺骗自己的药并不是毒药……自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这狗官,合着被你白看了。”裴惜苇脸上露出讥讽冷笑,心里暗暗道。
“你这人,在猎场一个样儿,一年不见如此恶毒,若闹掰了,吴王的信我可不要了。”贾芸说道:“若不是吴王,我才不想见你。”
“为了你儿子的储君,你我还是好好合作,我知道你的心思。”贾芸看着正是年轻少妇的裴惜苇,定定道。
“你……”裴惜苇想着这两个月狗官的态度,便要扬起粉拳锤贾芸。
贾芸轻松躲过,转身走到远处的裴叶身边,温和一笑:“明儿,我让羽林卫将雪铲除。”
裴惜苇面容冷清,这个狗官对宫女都比对她好,明明是他骗自己吃毒药看光,还将甘蔗……
不由得心生烦躁,本想着去乾清宫找宣景,这会子也不想去了,将外披丢在雪里,径直回了寝殿。
裴叶忙将披风捡起,贵妃娘娘怎么对贾指挥这般厌恶,药无毒不应该高兴的么,且几根甘蔗而已,便记恨这般的久?
这宫女哪里知道当初吴王府那幕。
自是不知裴惜苇为何如何找贾芸的茬。
裴惜苇火冒三丈,若不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她定将贾芸论罪了。
这狗官虽说的不错,可为了吴王难道忍了?
她想起自己被假毒药戏弄之气实在难消。
良久。
裴惜苇眼神恢复清明,如今,只有先将私事搁下,好好为儿子谋算储君才是。
……
……
瑞雪兆丰年,神京好大雪。
车夫挑开帘子,“侯爷请。”
贾芸坐进车中,然后缓缓的往宁景街而去,马车碾压着白雪,发出咯吱咯吱有韵律的声音。
往宁景街去的路很安静,这时候天色也已经半黑,马车往附近路口微拐一下,和一辆马车轻微碰撞。
马车很配合的停下,两个车夫也瞬间装作去做其他事,对面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与贾芸对视一眼,正是密侦司卫常。
卫常看见贾芸那脸,十分恼火:“殿下费心将贾蓉染了花柳病,一切为你安排的如此妥当,为何今儿要拒绝搬去宁国府中?
你的功可封侯,但是王家人和靖王一直在暗中阻挠,这次吴王和忠顺王等人作证浙江战事,说甄家无动于衷,陛下才信服于你,为何还拒绝。”
贾芸见卫常发火,既不恐惧也不紧张,微微笑道:“我之前那般,不就是为了和宁荣二府明面划清界限吗,今儿若是应下,那姓高的定会通知靖王怀疑宁国殿下的,连累她倒不好。”
“你是说高文鼎!”卫常冷冷道:“这个东西跟江南盐商同流合污,替靖王谋了不少银子,可惜陛下信赖,我又寻不到证据,陛下今年也开始疏远我,而用缉事厂了。”
“宫里传陛下身体不佳,兴许是在试探什么,而靖王便蠢蠢欲动,你安心在宁国府罢,陛下对宁国府虽厌,但还是很念荣国公情义的。”
贾芸一愣,难道是元春未封妃,大观园也没修建,这样的催化剂被无意消磨掉,所以反而没有激起宣景抄家之心吗。
还是说抄家的是宣景以后的儿子?
卫常见贾芸沉默,又道:“殿下有没有给你来过信。”
贾芸道:“只有一次,也都是说的正事,其他的没有。你也知道,殿下是个清冷而矜持的人。”
卫常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给她去封信,说说你对大同的看法,安抚下她,不也好?”
“等府邸之事结束,我自是会的。”
“今年,锦衣府和东缉事厂风头都胜过我的司,现在那些大臣个个精的如猴一般,我们得到的证据越发少,陛下反而觉得我们无能。”
贾芸盯着卫常的双眼:“这是我之前的疏忽,今后朝中风浪,我皆会应对,取得陛下信任。”
卫常静静道:“你儿子的事,你可有叮嘱,近两年便不要去了,与其冒险让贾赦给你放妻书引起怀疑,不如你做了族长自己去。”
贾芸点头:“我已经让人前去安抚过她了,她这人,不会置我的前途不顾,这点我清楚。”
一阵沉默后,卫常说道:“当初我姐的事,宁国府有参与,暗中在金陵给靖王行过方便,那贾敬,逃不过一死,我的使命便是为我姐报仇。”
贾芸道:“贾敬难道?”
卫常摇头:“贾蓉是他自己忍不住诱惑,略微小计,贾敬……他自己不知中了什么毒,没几年活头,何须我去动手。”
还不是吃的丹药积攒的毒。贾芸点了点头,放下车帘,一声令下。马车分道扬镳。
大雪笼罩着神京,在这雪夜里,有的人为了利益聚集一起,有的人为了理念聚集一起,有的人则是为了仇恨。
不管是什么,都会因为某个相同的敌人而走到一起,在分开,然后因为下次机缘巧合,而再次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