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奋力扭头,却见顾衍身上如同着火一般,破烂衣衫露着肉,肉山血污一片,却冒出淡淡光芒。
他手执长剑,气势层层攀升,而那赤角青蛟携风雷之势,轰然砸了上去。
轰隆隆,卷起无数烟尘。四周百步内的树木尽皆从中而断,裴圆圆虽然隔了好远,却又被劲风扫的滚了好几圈。
裴圆圆也不顾狼狈,努力的向前爬着。她想赶紧看看顾衍是否还活着,奈何烟尘笼罩不休。
爬了一会儿,裴圆圆停下来,给自己灌了几口丹药,静坐闭目。
过了半刻钟,裴圆圆睁开眼,强撑着站起来,努力去寻顾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而就在裴圆圆对面四五十步处,那筑基男修也踉跄的走了过来。
只见之前顾衍接金丹一击时的地方成了一个深坑,正中间顾衍单膝跪地,以剑驻地。衣衫破烂,浑身血水泥污,早已不辨样貌,唯有一双眼睛还明着着。
裴圆圆擦擦眼泪,心说这下对明月有交代了……
“如何不可能?”顾衍拄着剑,强撑着站起来,看向那中年男修。
方才顾衍不退反进,青禾剑意催动到极致,身体潜能尽数被催发。以此之势,才硬抗青蛟金丹一击。
但那时金丹一击已将力竭,顾衍才算是扛了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身体也受了不轻的伤。
就像过分透支,被抽干后又被抽了一遍。
对于这种情况,顾衍有丰富的经验和技巧。
在虚弱不堪,无法拔剑的时候,经验和技巧会显得尤为重要。
裴圆圆吃了补气回血丹,已有些力气了,她挣扎着上前,又滚到坑里顾衍身边。
“吃……”裴圆圆捏着一个夹杂着泥土的补气丹,往顾衍嘴里送。
“……”顾衍张嘴吞了一个,裴圆圆又哆哆嗦嗦的捏了一把,继续往嘴里送。
很显然,裴圆圆不懂虚不受补的道理。
补气丹不是神药,无法立竿见影,但也稍稍有些作用,身体微微有了些力气。
顾衍估摸着,大概盏茶功夫,自己才能提剑。
但现在那中年修士还在眼前。
顾衍握着剑,强撑着身体,完全以意志支撑,向那中年男修走去。
“你……我们走吧?”裴圆圆没看懂顾衍的意思,她茫然无比。
“为何走?”顾衍盯着那男修,强提一口气,“他今日欺你,我让他来给你……给你磕头认错!”
裴圆圆这次眼泪又下来了,踉跄着跟上顾衍,小声道:“算了,别被反杀了……”
“可以欺辱我,唯不可欺我师姐!”顾衍觉得用曾经说过的话术比较省力气,还能刷好感。
果然,裴圆圆不再吭声,只迈步跟着顾衍。
“你……到底是谁?”中年男修疯癫不已。
距离那中年男修只有三十步了,可顾衍每一步似都在忍受无尽痛苦。
很快,来到二十步外。
“我不杀你!”顾衍弯着腰,以剑撑地,“留下储物袋,向我师姐跪下认错!”
那中年男修见顾衍满脸血污,似风一吹就倒,可又像是永远不会倒。
杀一筑基,杀三练气,又硬抗金丹青蛟一击……
中年男子心中只剩恐惧。
“跪下!”顾衍提起力气,喝道。
扑通!那中年男修真的跪下了。
人的防线一旦解开,就像溃坝的大堤。中年男修砰砰砰的磕头,显然还有不少力气。
“你姓什么?”顾衍问。
“花……我姓花……”中年男修抬头,额头一片血红,可见嗑的十分真诚。
“留下储物袋,滚!”顾衍说完话,撑剑的手一滑,半跪在地上。
那中年男修见状,竟也不生反抗之心,解下储物袋,然后回身,踉踉跄跄的往林深处跑。
待中年男修不见踪影,裴圆圆松了口气,正想说话,却见顾衍倒在地上,嘴里止不住的往外冒血。
“师弟!”裴圆圆吓坏了,赶紧扶起顾衍,为他擦去嘴边血污,然后补血气和疗伤的丹药一股脑的往顾衍嘴里送。
见顾衍不下咽,裴圆圆又伸指,运转为数不多的灵力,点向顾衍脖颈,缓缓引导下咽。
能做的都做了,裴圆圆哭了一会儿,见顾衍终于睁开眼。
“师姐,你哭什么?”顾衍一张黑污脸上挤出笑。
“你说我哭什么?”裴圆圆不哭了。
“快走吧。我刚刚诈他,其实我早就没力了,也无再战之力……他若是回来,我们要遭。”顾衍气息极其微弱。
“好,我们走!”裴圆圆语气悲痛,摸向储物袋。
就在这时,一道长笑传来,林中走出一人。
正是方才逃窜的自称姓花的中年修士。
“差点阴沟翻船,果然是诈我!”中年修士距离二人二十步远,一如方才他离开时的距离。
裴圆圆立即张开双臂,护着顾衍,道:“玄清派……的人马上来,你快滚!”
“不怕,来得及!”中年男修面露狰狞,“什么裴云,什么天机谶纬,我今日只想杀了你二人!”
他虽放着狠话,却十分谨慎,轻轻抬手,一块儿石头如电般砸向顾衍。
中年男修看的透彻,知道顾衍才是狠人,裴圆圆已不足虑。
事实确实如此,裴圆圆拿起发簪想要阻拦,却根本来不及,那石块儿已砸到顾衍左肩上。
伤并不严重,这筑基修士似乎也无多少力气。
“天要亡我。姓花的……你给我个痛快便是!”顾衍强撑着想站起来,又重新跌坐,然后点点自己额头,示意朝这儿来。
“我会慢慢折磨你。”中年男修挥袖,推出一章,把裴圆圆甩开两丈远。
裴圆圆又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给我跪下,饶你不死。”中年男修一步一步上前。
“老弟!”一道关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是茅十六。
顾衍望去,只见段老大夫妻俩为头,身后跟着上百的散修。
他们都远远看着,并无相助之意,似要两不相帮。
顾衍朝茅十六摇摇头,又看向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也注意到散修,他却根本不理,只踉跄着向顾衍而去。
“你已是死人!”待走到距离顾衍十步处,中年男子发出狂笑。
“谁先死还不一定。”顾衍握着剑,气息再次攀升,如电般疾驰向前,剑没入那男修腹中。
剑意喷薄,男修五脏俱毁。
中年男子倒在地上,顾衍也扛不住,倒在他身上。
“咳咳咳……”男修睁大眼,似乎不相信这一幕。
“二十……二十步外,我没把握杀你。十步内,我必杀你!你以为我方才力竭?其实我现在才力竭……我一直在等你。”顾衍贴在男修耳边,语气温柔,像是哄孩子睡觉。
裴圆圆都被搞懵了,今天当真一波三折。
先是劣势,又是优势,再接着劣势,反反复复,就很头疼。
裴圆圆一步步爬着,又来到顾衍身边,掰开顾衍的嘴,给他塞药。
远处围观的段老大等人,也都是不语。
其实一众散修早就听到动静,只不过没敢过来瞧。最后听动静平息,才推着段老大过来。
可一来,就又看到顾衍暴起杀人的一幕……
这片树林数百丈范围内都有损毁,有的地方都看不出树木生长过的痕迹了。
金丹符宝吧?一众散修里有见识的,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一时间,整片林子寂静非常。
顾衍盘坐调息,裴圆圆坐在旁边,手捏着丹药,兀自发呆。
而一众散修,却目光灼灼,盯着场上的四个半人的储物袋。那位疑似木属功法的老筑基,直面青禾剑,半个身子都没了。
顾衍调息了半刻钟,睁开眼,“扶我起来。”
裴圆圆赶紧搀着顾衍的胳膊,然后让他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
顾衍伸手召剑,地上的剑颤抖一下,没回到手上……
“咳咳……”顾衍一脸黑色血污,旁人也看不出他脸红。
裴圆圆伸手,把剑摄来,送到顾衍手上。
顾衍握着剑,看向一众散修,并不说话。
“朋友,赶紧回去养伤吧!这儿我们处理!”有散修高声喊。
随着这一声,散修们乱哄哄一团,又见段老大不放话,更是蠢蠢欲动,意欲抢夺储物袋。
“师弟,咱走吧……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储物袋归他们吧。”裴圆圆小声的劝说。
“你我辛辛苦苦,九死一生,如何能让与旁人?”顾衍瞪了裴圆圆一眼。
裴圆圆低头,经过今日之时,裴圆圆已经没有反抗顾衍的想法了。
“今日,我杀三练气,二筑基!”
顾衍胳膊搭在裴圆圆肩上,身体大半重量也压在她身上,腿还有些软,但依旧提了口气,大声道:“若有人还想试剑,可踏前一步!”
说着话,他目光平移,扫过一众散修。
有年老的,有年轻的,有老朋友茅十六,有敢给金丹戴绿帽的刘大宝……
还有段老大夫妇。
一时间,无人敢动。
“十六哥!”顾衍再次提气,喊道:“还请为我把储物袋收上来。”
一众散修都看向人群中的茅十六,而茅十六哆嗦一下,看向段老大。
段老大目不斜视,只看着顾衍。
茅十六又去看段老大的女人,那女人也笑吟吟的看着顾衍。
“我怕个鸟!”
茅十六当即迈步,上前一一把五个储物袋收集好,送到裴圆圆手上。
“多谢十六哥,等我伤好,再来与你饮酒。”顾衍笑笑。
其实按道理,茅十六此番担了风险,顾衍应该分他一个储物袋的。
但怀璧其罪,顾衍准备等伤好以后,再好好的补偿补偿。
“走。”顾衍用搭在裴圆圆肩的手拍了拍。
裴圆圆瞪大眼低头,又看了眼顾衍,最终没吭声,只从储物袋中取出七彩飞鸢。
“对了!”
顾衍被裴圆圆扶着,正要迈步,又回过头来,大声道:“段老大,东西给我留着,我日后来取!”
说完,顾衍踏上飞鸢。
裴圆圆扶着顾衍坐下,催动飞鸢,又想再给顾衍送两颗补气丹,却见顾衍已闭目不醒,沉沉昏睡过去。
“唉。”裴圆圆叹了口气,让他轻轻枕在自己腿上,“明月啊明月……”
一众散修呆呆的望着飞鸢成了天边一点,又最终消失不见……
“他奶奶的!快死的人还敢诈老子!有老子年轻时的几分气概!”段老大叉着腰,睥睨四方。
那筑基女修笑笑,道:“段老大,他可没你年轻时脸皮厚!”
“哈哈哈!”段老大也不生气,“他娘的!以武入道,还真让他走出几分道理来!”
说着话,段老大看向茅十六。
段老大满脸胡渣子抖了抖,“二八,那小子到底啥跟脚?你咋认识的?”
“自小便认识!”茅十六站的笔直,一手叉腰,一手伸出大拇指,“咱跟他是老乡!他在凡俗界时就了不得,上睡公主郡主,下睡妓馆,中睡嫂子!凤仙郡中无人敢惹,没有他不敢睡的!野林子里拉头白猿出来,他也敢睡!”
说到这儿,茅十六提了提语气,又道:“可他不管再发达,再豪奢,睡了再了不起的人,见了我,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喊声十六哥!”
“真他妈水浅王八多!”段老大是半点不信。
一众散修也是半点不信,全都嘘声,有人更是口出挤兑。
“他娘的!”段老大今天脏话特别多,他指着茅十六,一字一句道:“你小子今天算有种,敢上去给他拿东西!以后我老段在这儿一天,就特么免你一天租金!”
两章,一万五千字了,干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