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大概回过了味,眼睛闪了闪,却还是不服,“我知是卫大姑娘要我走,可也得把话讲明白。”
卫湘君正想着如何敷衍过去,奶娘突然哭诉起来,“娘娘,自当公主降生,奴婢便来到宫中,不敢自称尽心尽力,却也是小心谨慎。何来卫大姑娘三言两语,便要把我赶走?”
“你也是心思重了。湘君之意,你身体不太好,怕染到了公主。”
“奴婢向来身子康健……难不成是我进来之时,没给卫大姑娘好处,才受了刁难。”
这下矛头直对向了卫湘君。
“卫湘君,你还收人好处啊?胆大包天!”
卫湘君瞧了瞎起哄的福慧郡主一眼,转回头看向奶娘,“收人好处这事,我实不敢当。我又不是太医,只隔三岔五过来给娘娘请脉,如何管得了谁来给公主当奶娘?再说了,若我真敢做这事,你尽可拿出证据。空口无凭就没意思了。”
“那你说我不能喂养公主,也得给个证据!”
“行了,不是多大点的事。本宫应下了,你身子好些,日后还能回来。”
岳王后也是看着史夫人的面子,在旁边打了个圆场,“要不,让湘君给你把把脉?”
卫湘君并不想难为一个奶娘,也知她可能无意中失了误。
可此时被人兜头泼了一盆脏水,她再退让,倒显得心虚了。
“奶娘酗酒这毛病,小女真治不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
“你血口喷人!”
奶娘眼睛瞪得老大。
卫湘君摇头。她本不想难为人,若这奶娘知错,不吭声地离开,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有人就是不识趣。
“前头太医过来给公主瞧的时候,你若收敛些,也没有后头之事。公主喝的奶水里掺了酒,她能不天天嗜睡?若不赶紧断了,不只伤脾胃,再拖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孩子都要傻了。我让你回去歇着,不只为了公主,也是在帮你!”
“你大胆!”
孙樱儿厉声喝道。
“娘娘绝无此事,娘娘替我做主,奴婢没有喝酒。”
奶娘瞧着意思,还想抵赖。
“来人,到奶娘的屋子搜一搜。”
孙樱儿吩了一句,又走到奶娘面前,“我说方才湘君支支吾吾,原来是给你留面子。你好大胆子,喂奶还敢偷偷喝酒。这是欺负咱们公主还不晓事,还是觉得娘娘太心善?就凭这一条,告到主上跟前,能治你一个谋害王族之罪!”
奶娘气焰终于消了,这会儿又哭着求饶。
没一时,有太监走进来,手里拎着两只瓷壶。
打开塞子闻了闻,孙樱儿怒不可遏,上去给奶娘一记巴掌,“不要脸的东西,自个儿做错不认,还想污蔑别人。娘娘信任,才让你喂养公主,没想到你竟要害人!”
奶娘捂着脸哭求,“娘娘,奴婢平日有骨头疼的毛病,只能靠喝酒止住,绝不敢成心谋害公主……”
岳王后脸色终于不好看了,“来人,将她拖下去。还有,将此事禀报主上!”
天色将黑,卫湘君带着阿寿终于回到郑宅。
本来他们可以早些回来,只是临出宫时,岳王后叮嘱卫湘君和孙樱儿去一趟史夫人的府上。
毕竟奶娘是史夫人推荐,突然就换了,还扔进大牢,总是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好在史夫人倒没放在心上,还无意中说漏了嘴,奶娘乃是国主指定,也是怕王后挑剔,索性便借了她的名头。
看来宫里那二位,又得吵上一架了。
进到院子,阿寿一脸佩服地问,“师姐如何一眼瞧出,那奶娘是酒鬼?”
“公主小衣裳有薄薄的酒味。只怕昨晚奶娘照顾孩子时,偷喝了几口,正好沾在了孩子身上,虽散得差不多,到底留了痕迹。做大夫,望闻问切,总要多长个心眼。”
这边正说着话,秦轼之的声音从堂屋传出来,“那帮齐国人出身蛮夷,别瞧个头不高,打起仗来刁钻得很。月前那一仗伤了我近千兵马,军医都不够用了,要不……”
卫湘君没想到秦轼之会过来,又听到他后面一句,立马觉出不好,站在院子里大声道:“秦公子这就不对了,你们要银子,我们给你银子;要药材给药材,你总不能还要我的大夫吧!”
“真不成,你跟我去一趟武胜关那儿,正好有人等着你!”
秦轼之听着声音,走到门口。
“秦轼之,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卫湘君顿时火了,刚想骂过去,冷不丁发现,秦轼之身后还有一个。
“卫大姑娘。”
顾殊走下来,朝着卫湘君作了一个揖。
活了两辈子,卫湘君头一回尴尬得要钻地缝。
好一会后,卫湘君才整过表情,笑得极不自然地道:“没想到顾公子在啊?”
“在下过来瞧瞧郑大夫,这些日子多得各位照应。”
卫湘君心里一动,难不成顾殊是过来谈亲事的?
顾殊轻瞟了卫湘君一眼,便垂下了眉眼,分寸竟是极好。不像秦轼之,直喇喇地瞅过来,全不讲男女大防。
卫湘君心中忍不住赞许,这才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与之相比,自以为出身高贵的秦轼之,就是块冥顽不灵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