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湘君已经接过笔,愣了好一会,摇了摇头。
岳王后又问,“也没什么要说的?”
卫湘君将笔蘸了墨汁,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三天之后——
天还没亮,一辆马车开出了西府。
“姑娘那么早出门做什么?”
碧雪一脸紧张地瞅着卫湘君挂着黑眼圈的脸。
卫湘君神色淡然,“歇了那么久,赶紧挣银子。”
怕卫湘君多想,碧雪也不敢一直盯着她,坐在旁边,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
卫湘君打了个呵欠,说了句,“到地方叫我,我先睡一时!”
碧雪嗯了一声,心里却连叹几口气。
方才出门前,萧夫人特意将碧雪拉到一旁叮嘱,必须看紧了卫湘君,绝不能让她去菜市口。
衡阳城尽人皆知,以前的威骑将军,如今的梁国细作徐启将于今日午时三刻,在菜市口问斩。
这会儿离午时三刻还早,便能瞧见不少人往菜市口那边走。
碧雪怕死了,怕她家姑娘急着出来,就是要去等着见徐启最后一面。
卫湘君也是命苦,前脚刚订亲,后脚未婚夫竟成了细作。
那日卫湘君从宫里回来,恒大爷还庆幸,亏得她闺女没嫁,真要嫁过去,只怕就要陪斩了。
碧雪心里却在打鼓,虽说两人没有正式成亲,可她撞到过他们卿卿我我,也不知自家姑娘有没有吃亏。
可这话实在不能问。
碧雪也是越想越愁。
卫湘君的《陈情书》如今同问斩徐启的告示一块贴在城门上,说是让百姓瞧瞧,卫大姑娘大义灭亲。
可在碧雪看来,重华殿那位太不厚道,成心败坏她家姑娘名声。
这都知道了
,卫湘君差些嫁给细作,以后谁还敢娶她。
车夫在外头“吁”了一声,马车忽地停下。
卫湘君一下睁开眼,问道:“怎么不走了?”
“这车里坐的,可是汉乡侯西府的人?”
外头有人问道。
碧雪隔着卫湘君,拉开窗帘,“你们何人?”
话音还没落,卫湘君便听见有人道:“卫湘君,你还有脸出来?”
伸手将碧雪拉了回来,卫湘君一把阖上窗帘,大声道:“蒋瑶珠,你都好意思跑到外头丢人现眼,我干嘛不能出来。听说蒋氏跟那个王坦一块砍了头,也是他们应得的。”
“就凭你,还想拿我的短?”
外头伴着女人的怒吼,还能听到马嘶声。
碧雪忍不住伸头往外瞧,这时小声道:“蒋瑶珠下车,走过来了!”
卫湘君哼了一声。
她如今是名声扫地了。
可就算卫湘君沦为衡阳城的笑柄,也不容蒋瑶珠过来踩一脚。
“蒋瑶珠,你脑子清楚一些。”
卫湘君不慌不忙地道:“我全身而退,你未必不知,便是仗着身后有凤仪宫撑腰。而你算个什么……”
“吓唬谁呢?”
外头人冷笑,“我们长宁公三日前便上了早朝,还是国主亲自派人来请。你可知,斩首徐启便是老国公最后拿的主意。你以为,凤仪宫能保你多久?”
卫湘君心里咯噔了一下。
长宁公翻身了?
国主心思又动摇,打算重新起用高氏一党?
教人想不明白啊,国主对其他人苛刻,比如卫湘君那份《陈情书》,竟因为她故意少写了一句“恪杀勿论,以谢天下”,被打回重写。倒是国主对明摆着贪赃枉法,且还有通敌嫌疑的高权得过且过。
“来人,将她拉出来,给本夫人活活打死!”
“姑娘!”
碧雪吓得大叫。
卫湘君不耐烦地道:“开车,不用理那疯子!”
她还真不信,长宁公府狂妄到敢当街杀人。
马夫的一声惨叫,从车外传了进来。
卫湘君掀开车帘,她的马车被几个壮汉团团围住,而车夫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脑袋出了血。
“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行凶,真以为自己……”
卫湘君话没说完,竟被几个妇人拽到了地上。
被狠狠踢了两脚之后,卫湘君扶着腰站了起来。
蒋瑶珠走到近前,冷眼瞧着卫湘君。
她从没有一天,忘记过眼前这张脸。
这是她仇人的脸。
蒋氏死了,身首异处,不得善终。
身为女儿,蒋瑶珠想最后尽一份孝道。
可高权那老东西发了话,蒋瑶珠连她亲娘的尸都不敢收。
如今蒋瑶珠再无依靠,只能跟着那个已经没几天活头的老东西。两个儿子在族中并不受待见,她看不到一点盼头。
而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被卫湘君害的。
若当日自己能进宫做女官,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给一个能当她爷爷的男人做妾的地步。
“扒了她衣……裳!”
此时此刻,蒋瑶珠只想用心中所有的怒火,烧死卫湘君。
一记巴掌狠狠打在蒋瑶珠脸上时,她愣了片刻,才觉出面颊烧灼。
“你敢……”
蒋瑶珠刚骂出口,却在看到卫湘君身后之人时,一下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