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频频遇刺,虽然侍卫守护严密,公主一次都没有受伤,但也从侧面看得出来,龙椅上的皇帝越发忍耐不住了。
孙文敬和秦慎召集了众人晚间议事。
孙文敬道,“皇帝忍耐不住,不管是派来刺杀公主的杀手,还是各地征调而来的兵马,都在近日陡增,肃正军突然扩张至此,哪怕是有南成军和沈家军的将领们帮助,兵丁还是不够多,若是要全力北上,南面的领地南面要削弱防备,可就给了朝廷可乘之机。以朝廷眼下之势,定不会放过这般机会。若是不尽快聚力北上,攻下皇城,朝廷逐渐从外围蚕食肃正军,亦危矣。为今之计,只有招兵买马一道。”
这件事情上,众人基本达成了共识。
从年后肃正军扩张,张守元就令人在各地宣传,将肃正军定为先太子的遗臣遗部,完全不是造反军,而是肃清朝政,拨乱反正的正义之师。
陆陆续续地,也有不少百姓肯加入肃正军为兵为将,但肃正军不欲强制征兵,在关键之时失掉民心,新招来的兵马十分有限。
“百姓多数还是犹豫,而且他们也不动先太子殿下,到底是怎样仁明的存在。”张守元叹气,他一向最看重传播先太子的仁名。
对于大字不识的普通百姓,张守元招兵买马的力道完全不够。
他不禁道,“说白了,我们没有朝廷那等层层向下传递上意的人手,就根本的,就好比一个村里的人,听不懂县令的意思,但愿意听村里为数不多的秀才的说法,这些功名平平的秀才举子,才是能令百姓们改变想法的人。”
但秀才举子联通的是朝中文臣,与肃正军可不是一路人。
孙文敬不禁叹了一句,“难道我们也像朝廷那般举办科举?拉拢士林中人?肃正军可没有这样的精力。”
何老先生也道无用,“但凡是想做官的读书人,要做的都是朝廷的官,肃正军虽然不是反军,但也不能代表朝廷。他们或许不会积极应考朝廷的科举考,但也不会来考我等办的科举,名不正言不顺,再想想旁的法子吧。”
众人皆沉默思索,这时齐吉却道了一句。
“先生们,缘何不想想兖州下辖的一处宝地?”
这话说得众人都看了过去。
孙文敬问他,“你说的是哪一处?”
他还没想到,但秦慎却一下了悟了过来。
“可是曲阜?”
话音一落,齐吉连忙点头。
“正是,正是!孔庙就在眼前,缘何不去尊孔祭孔来拉拢士林?”
天下读书人,就没有不尊孔老夫子的,曲阜早早就在兖州之战总入了肃正军的领地,孙文敬自己就是读书人,不忍在孔老夫子的家乡发生祸乱,因而一直避开此地,连肃正军都甚少前往打扰,这倒是把这风水宝地给抛在了脑后。
齐吉这主意一出,众人皆连声道好,孙文敬道,“那我着人去询问孔家的意思,看是否愿意我等前往祭孔,若是愿意,我和老先生便都过去。”
这主意着实点醒了孙文敬,但何老先生却笑了一声。
“你我祭孔有什么打紧?应该请公主亲自祭拜,才是正途。”
遗孤才代表着先太子的遗志,有先太子的遗志,有肃正军对士林众人的示好,肃正军慢慢便可以抓住部分并未在朝为官的读书人的心,有了读书人的支持,再招兵买马可就容易多了。
而且读书人中渐渐归心肃正军,朝廷的文官文臣不也就动摇起来了吗?
肃正军要扳倒今上这个龙椅高座上的人,本也不应只从战事一方面入手,若是朝廷的根基整个动摇起来,距离龙椅垮塌还远吗?
众人连忙商议要如何安排公主前往曲阜祭孔一事。
这是逐渐打开士林阶层一个相当不错的办法,只不过秦慎想到今日连番刺杀公主的人,心下不免添了些许不安。
议事散场之后,秦慎就去了趟公主府。
秦恬不在,他问了一句。
天冬回答他。
“公主听闻沈将军单独请了李大公子吃饭,偷偷过去瞧了。”
秦慎默了一默。
她倒是完全不怕近来这么频繁的刺杀,还敢跑去偷看别人的事。
秦慎无言,但也不放心地一路寻了过去,果真在城中一家酒楼里找到了她。
她还算谨慎,既带了魏游,也带了贺雷。
魏游是他的人,贺雷则是之前父亲身边得力的人手。
后来她成了肃正军的公主,父亲没有将贺雷调回去,反而另派了贺雷用惯了的一队人手,都跟了她,同唯有一道护卫她的周全。
两人见他过来都行礼问安,秦慎问了一句,并没有什么事,进了雅间。
秦慎进去,才发现李二姑娘也在,两个小姑娘此刻正用耳朵紧贴着墙壁,用力听壁。
李纯珍看见秦慎过来吓了一大跳。
她对这位传闻中的秦大公子又敬又怕,谁想自己难得干一点偷事,竟然就被秦大公子撞见了个正着。
李纯珍惊得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不想一下就撞到了紧挨着他,背身听着还一无所觉的秦恬身上。
秦恬被李纯珍一撞,也向前一跌,一下就将手边茶桌上的茶盅撞翻了,热茶立刻就泼了出来,都泼到了她手上。
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
李纯珍愣住了,却见那位秦大公子一步上了前来,一把就拉过了秦恬的手攥在手心里。
“烫得厉害吗?”
手背红红的,但这两人方才只顾听壁,茶水晾在一旁也有一会了。
秦恬说没事,“有一点热,但没什么大事,用冷水泡一泡就好。”
她这么说,李纯珍见秦大公子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等下面的人端了盆凉水进来,亲自攥着她的手放进了冷水里。
“好了?”半晌,他问。
“好了。”秦恬回答,“已经完全不疼了。”
如此这般,秦大公子才松了手,拿了帕子,自己没有先擦手,而是递给了她。
李纯珍见秦恬没事也松了口气,都怪自己做贼心虚,反应太大了,而秦恬并不介意。
但她不知怎么,还想跟秦大公子也道歉。
她好像下意识觉得自己烫到的不是好友恬恬,而是这位大公子......
只不过这边一闹腾,隔壁单独请客的沈大小姐和被请她大哥,也闻声找了过来。
大哥一眼看过来,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责备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沈潇倒没有李维珍明白的这么快,但问到秦恬为何会在此地,看见她闪烁的目光,听到她支吾的口气之后,也反应了过来。
她莫名看了李维珍一眼,后者笑着跟她眨了眨眼,沈潇则腾的一下红了一双脸颊。
她脸色一红,秦恬就忍不住想笑,可她要是笑了,沈潇就更加窘迫了。
这饭局可是李维珍好不容易等来的,她可不能就这么毁了,于是也顾不上自己的手,急急忙忙地道。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要走,李纯珍也不敢多停留,也道要立刻回家了。
两人风一样地闪了出去。
秦慎自然也随同秦恬,同李维珍和沈潇告辞离开了。
回了公主府,他又问了秦恬,“手真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秦恬想到方才他差点把人家李大哥的大事搅合了,不免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哥怎么突然了来了?我们差点坏了事......”
秦慎看了小姑娘一眼。
要不是她一个做公主的,还跟民间小孩子似得偷偷去听壁,会坏了事吗?
倒是来怪他了。
但他瞧着她眉目舒展,这偷听似乎偷听的意犹未尽。
所以,李维珍同沈潇有今日的进展,她是乐于见到的?
秦慎没有问她,只是顺着她的话道。
“这次是我的不是了,明儿我让傅温给李大公子送两只飞雁。”
送飞雁?
帮人家提亲吗?咳咳!
他什么时候同李大哥这么熟络了?不是一直同人家保持着客气疏离吗?
秦恬外头看了这位大哥一眼,青年眉目舒展地任她打量。
小姑娘心里掠过一个虚影般的念头,隐约猜测他对李大哥的前后态度变化,是为哪般。
但虚影就是虚影,一晃而过的工夫,他就另外开了口将虚影吹飞了。
“今日孙先生他们商议了祭孔一事,要公主亲自前去......”
他把祭孔的事情说给了她,以眼下肃正军缺兵少将的情形,这事应该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