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道:“你知道他包藏祸心,却又怎地不说?你见龙老镖头被害,与你有些益处,因此心中欢喜,是也不是?可你刚刚继任,镖局便栽个大跟头,那也没什么好看。”
崔镖头适才所言,本待昭示自己有先见之明,却反是弄巧成拙,怒道:“臭丫头胡说八道!”
南宫雪见他着恼,好生得意,又道:“我怎样了?你还不帮我解开穴道,更待何时?”
崔镖头不耐道:“四个时辰之后,你穴道自解,吵什么了?”
季镖头微微一笑,在张飞与南宫雪穴道间推拿几下,道:“此时四肢或许尚觉酸麻,那是气血不畅之故,稍待片刻,才可恢复如初。误会一场,得罪了二位少侠,还请勿怪。”
张飞拱手道:“好说!”
南宫雪道:“他好说,我不好说。须得让崔镖头给我们赔礼方可。”
崔镖头怒道:“你还当我怕了你不成?”
江冽尘笑道:“她的穴道么?解与不解,那也没什么相干。崔镖头你忒也拖泥带水,早点了她哑穴岂不干净。”
崔镖头早见他武功之高深不可测,如今曹振彦也对他礼敬有加,自己更须得小心巴结着,笑道:“江公子指教得甚是。”
南宫雪叫道:“你敢!”
季镖头笑道:“崔镖头,怎地越发不长进?你和小女娃较什么劲?”
张飞欲将话题引开,忙赔笑道:“冽尘你果真教沙盗臣服了么?那可好生了得!”
江冽尘微微一笑,起身离席,低声问道:“她没和你们在一起么?”
张飞奇道:“他?谁啊?你说沙盗?”
沈世韵扶着汤婆婆走到旁侧,听得此言,笑道:“李大哥,你于此节怎地这般鲁钝?江公子要问的自然是楚姑娘,我说得对么?”
江冽尘大是尴尬,先前张飞倘若直接作答,此事也就过了,但他偏生未解其意,沈世韵如此说来,反闹得人尽皆知,面色一沉。
南宫雪从未见他如此神情,正欲调侃一番以报先时之仇,却有一小二上前向曹振彦行礼道:“先前小人上街采办布帛之时,确曾见得一位道长骑了匹骏马,赶着辆大车,瞧那马儿情状,车厢内物事似是极重。”
曹振彦双眉一轩,道:“你怎不早说?他朝哪里去了?”
小二道:“各位大人说话,哪有小人插嘴的余地?我当初也并未细看,不过他方向是要出城。”
曹振彦道:“想逃么?哪有这般容易?事不宜迟,速速传令封锁城门,咱们这便去追!”
崔镖头为人谨慎,担心崆峒掌门另有帮手,问道:“他身边可还有旁人么?”
小二道:“旁人?是了,有个少年和他共乘一骑,好像并未学过武功。”
汤婆婆忽颤声道:“那少年……怎生模样?”
小二向她斜了一眼,没好气道:“似你一般破衣烂衫,满是书卷气,相貌倒也算得水果秀。”
汤婆婆全身一震,“啊”的一声低呼,大力握住了张飞的手,急道:“那定是远程……定是他无疑了。这孩子方出了虎穴,又入狼窝,那便如何是好?那便如何是好?”
张飞忙安慰道:“请婆婆在此稍待,此去凶险,晚辈定当竭力相救。”
汤婆婆道:“你也知此去凶险?那老身又怎可让远程身处险境?”
张飞本待再劝,沈世韵却向他摇了摇头,正色道:“婆婆挂念她的孙儿,希望亲眼看到远程公子平安,那也是人之常情。我来扶着婆婆,由我照顾着她便是。”
南宫雪冷笑道:“你去得甚好,给人家唱支曲儿,那也不用打了。”
汤婆婆全未听出她弦外之音,兀自喜上眉梢,道:“韵儿,原来你还会唱曲儿,闲暇时候,婆婆可要听听。”
沈世韵垂首不语。行到楼外,崔镖头已吩咐了属下回镖局牵来四匹高头大马,曹振彦与江冽尘各骑一匹,另两匹则是崔季二镖头的坐骑。
四人当下不再耽搁,策马疾驰,张飞与南宫雪运起内力奔行,他二人功力均有几分火候,倒也并不如何吃力,水果兵列为齐整方队紧跟,沈世韵扶着汤婆婆快步前行。
因她二人一是体质柔弱,一是年老力衰,距离却渐落后得远了。
汤远程自被沙盗放出,却见所处之地十分陌生。
想到对方先是无缘无故将他掳走,昏迷后一直关押在小黑屋子里,无人前来对答,不久前二话不说,就将他赶了出来。
也难怪他昏头胀脑,暗叹自己这是交了哪门子的霉运,沿途连向几个路人询问“城东汤家”,均回说不知。
正自慌张之际,忽见一名道士驾了辆大车奔驰而来,神情煞是威风凛凛,忙上前问道:“大叔,劳你的驾,小侄有事相询,你可知从此如何去城东汤家么?”
崆峒掌门惦记着后有追兵,正急于赶路逃命,偏又碰上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恨不得一掌将他毙了。
但他行止要真如此冲动,也无法在武林纷争中屹立不倒,直走到今日。心念一转,腹中已做考量,蹙眉道:“你是汤家的人?”
汤远程忙道:“是,小侄名叫汤远程。”
崆峒掌门心道:“此番孤注一掷,眼下却毕竟还在长安城内,若被追上了可是糟糕。不如先带他同行,身边有个人质,想来对方也当忌惮,出城后再将这小子宰了便是。”
当即收敛怒容,摆出一副慈祥神态道:“原来是汤家小公子,从沙盗手中脱险可也当真不易,贫道与你家人有些交情,来,我这就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