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露开夜月,华风引御舟。?太平歌舞处,长奉万年酬?。
盛京的长风穿过皇城权贵处的朱墙青瓦,梳过院墙道旁的层层凝翠,带着一股新鲜的冷意席卷而来,吹得王扶景不由眯起眼,鼻尖也微微泛起一层粉意。
二人行色匆匆,向西而去,铁匠说那城西有免费的住处,运气好还能发现别人不住的好房子……
虽对此话抱有质疑,但是他们二人眼下却也没有其他选择。
按那铁匠说法,如果赶到宵禁还未找到住处,他们极有可能会被巡街应捕当作流民被缉捕充配到临近的郡县做苦役,到时候想再回来可就难了。
王扶景想到这种事便不由得暗骂,南昭真是养了一群废物,做苦役是谁想出来的劳什子办法,若是要她知道,定要砍了他的狗头!
穿过白日曾经来过的梧桐巷,街上已是空无一人,萧条不已。只有萧萧树影已不似白日般倦怠,纷纷哗啦啦舒展着绿枝,吐露着馥郁生机。
王扶景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腾腾的怒火,冷着脸继续往西走。
徐仲臣看着王扶景神色稍定,又在前带起路,王扶景虽说比徐仲臣矮上个半头,脚下也不慢,两个人走得已经是很快了。
眼见着西边的民居越来越低矮,他们还是连连穿过七八条街道,方才定住脚步。
眼前是一片破败的棚户区,大大小小的草棚错落得挨挤在一处,更远些的棚子则黑洞洞的被掩映在夜色之下,像是被黑暗吞没的巨兽,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了这里的沉寂,在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此处的人也太穷了,连灯都点不起啊。”
王扶景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得感慨道,哪怕还未到深夜,就已经没有多少光亮,别说灯笼了,即便是灯盏从棚子缝隙透出的昏黄烛光也是很难看到。
这里像是被盛京的繁华遗忘了,只是一个格外破败的流放之地。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站起来,朝着王扶景的方向走了过来,“什么人?”
“是赶考的秀才,来此地借宿。”徐仲臣不卑不亢说道。
“秀才?一个穷秀才带着一个丑媳妇儿!”此人走近了细看,是个身型魁梧的大汉,穿着一身青绿色的粗绸短褂长裤,横眉粗髯,肤色偏深,三十上下的年纪,一双豹子眼在王扶景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盯上了王扶景。
“臭烘烘的女人一个,也敢说这里穷,”他眼中顿时全是不屑,王扶景这样的女人他见的多了,家道忽然落魄的女眷不愿意屈就在棚户区,各种嫌东嫌西,结果还不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被这里的人同化成了嫌贫嫉富连掉在地上的米粒也要捡起来吃掉的破落户。
不愿意离开盛京城的人多了,做生意失败一心想着东山再起的商贾,在盛京城把裤衩子都输掉的赌徒,逛青楼被掏空了钱袋和身体的秀才酸儒,被抄了家的罪臣家眷九族余孽都暂且把此处当作避风港,勉强有片隅遮身。
甭管他们日前是多么的风光闪耀,但是来了棚户区,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掏十文钱定安费,大爷就给你们找个住处。”李大头伸出大拇指冲着身后指了指,满脸嚣张,“这是我李爷的地盘,掏了钱就有地方住,别的棚户区的人也不敢欺负你们。”
“这定安费可否缓……”
徐仲臣还未说完,王扶景便老实说道,“没钱。”
“那请便吧。”李大头眉毛一挑,“这里没有你们待的地方。”
他显然是十分自信,这穷困的二人要想不被抓走做苦役离开盛京,就得求他,留钱办事好商量。
徐仲臣不慌不忙,星眸微动,看了看十分冷静的王扶景,也不知道她现在打算干点什么。
王扶景盯着李大头看了半晌,张嘴便提声怒道,“哪里来的叛贼!天子脚下竟敢如此嚣张!你心中可还有皇帝?可还有王法?可还有天理昭彰?!”
哦,叛贼,徐忠臣点点头,总算不是山匪了。
李大头被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随即便反应过来,“什么叛贼?你…大胆!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