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斩七王之事,必将会留名于大离史册之中,流转千万年。
而随着陆离回返神都,将印信虎符,种种手谕交予景元帝,再通过飞鸟送往七王封地之后。
这一场七王之乱,才算是彻底的尘埃落定,可以提前宣告结束。
而与此同时,另一桩震动九州的大事,也随之风传九州。
北境龙城之外,那位亲率单于狼骑攻打北境龙城,想要为七王之乱博取最后一丝可能的俊辰单于,被帝师江玄元一人连带狼骑一同,打回了北匈蛮草原之中。
而后,江玄元穷追不舍,诛杀俊辰单于于北匈蛮腹地之内,三十万单于狼骑之中,草原王帐之前。
据说,那位长生天借助北匈蛮大祭司之力,在九州结界之外,甚至已然降下了神魔伟力,却依旧无法阻拦江玄元的剑锋,被江玄元将那位俊辰单于直接枭首。
大单于身死,这一场未到冬狩便发动的北匈蛮叩关之难,自然随之化解。
甚至于可以想见,北匈蛮内部,势必会围绕着北匈蛮单于之位,掀起一场内斗。
短时间内,北匈蛮怕是根本无暇他顾,南望九州。
七王之乱,到底被遏制在了吴王封地之内,其余六王的封地,甚至都没有做到席卷全境。
而北匈蛮大单于之死,却能够让所有大离百姓,都为之欣喜。
尤其是有亲人在北境龙城被征召为兵的家庭,更是如此。
北匈蛮内斗自顾不暇,谈何冬狩。
今年对大离百姓而言,会是一个安生的年份,不会再有人像陈家一般,于冬日之中无言落泪。
神都之中,同样收到这个消息的陆离却也是不由地摇头笑道:“那俊辰单于怕是错估了帝师的实力。
当初重创他的帝师,与如今和血神霸王连战两场,再有进境的帝师相比,其中的差距,怕是还需要两个他来填。
纵然是那长生天,能够在人世间显化神魔伟力,比之血神,却也未必就强到哪去。”
“七王之乱平定,俊辰单于身死,确是双喜临门。”
一旁的景元帝也是为之抚掌而笑,缓声道:“北匈蛮无暇他顾,却是大离安内的大好时机。
待到新的单于即位,朕至少也能做到彻底收拢七王封地,初步解决藩王之权。
如此,也能将大离,放心的交到你手中了。”
“君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离闻言,却是眉头一挑,连忙摆手道:“您正是鼎盛之时,何谈此事。”
“该到时候了。”
景元帝看着陆离,眼中的神色莫名。
“文景大世的积累,足够你去打一场灭族亡种的大战。
可这样一场大战,却不是你将将即位,就能立时发起的。
你需要一步步建立你的威信。
彻底解决藩王问题,将大离之权紧握于手,可以完全调用九州之力。
再之后,还要统一思想,使百家争鸣终有定论,而后定下万世之基。
这两件事情,要在你的手上解决,如此你才能够有足够的威信去发动这一场战争。
也才有足够的实力,去解决身处九州之外,有着天穹众神扶持的北匈蛮。”
“君上......”
陆离有些默然,他甚至还没有亲口叫一声父君,可景元帝已然为他铺好了前路,为他算好了一切。
景元帝甚至都没有留恋这大离之主,无上权柄半分。
他只需要按照景元帝的安排,按部就班的前行,就能够顺利成就一番霸业。
而如今,他已然将原身之仇悉数报尽。
沉默良久,陆离终于开口道:“如今我已将吴王一脉连根拔起,所有仇怨悉数了结。
还请君上发动绣衣,为我探查养父踪迹。
待到寻至养父之踪迹,与之言明家仇已报,诉说己身身份,则我亦做好走向台前之准备。”
“嗯?!”
景元帝闻言,眼中光华猛然闪动,他大笑道:“好,好,纵然是七王之乱,单于之死,都比不得吾家麒麟儿终于想通更令朕开心。
你放心,陆文炳的踪迹,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寻到。
如果一切来得及的话。
小离,来年正月初七,由朕来给你加冠吧。
太子加冠,便可顺理成章,代朕监国矣。”
加冠?
陆离一愣,此世加冠,一样是男子二十之时,方可完礼并取字。
而就算是来年正月,他也只是一十八岁而已。
算上燃血,寿数倒是够了,可在旁人看来,他的实际寿数就是一十八。
按理来说,这并不合礼数。
不过若是为了让他提前监国,却也不是不可。
大易王朝定制易礼,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及冠之礼。
大易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都是先例。
可景元帝,着实是有些太过于心急了。
心中虽然疑惑,但陆离却还是应承了下来。
“若是能够寻到养父,则如君上所想便是。”
“好,太好了。”
景元帝愈发高兴,他忽的一笑,抄起一本密信,交于陆离道:“帝师马上就要回朝。
按例,自然要论功行赏,而后召开朝会。
在那之前,朕送你一个小礼物,如何。”
有些好奇的接过景元帝的密信,陆离轻轻翻开,扫过密信,旋即却也愣在了原地。
“周相,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疏漏?”
“这其实,却也不算疏漏。”
景元帝摇头道:“这些事情,从未有一件是经过周相之手的。
只要他想,皆能辩解,却都无法辩解。
区别只在于,如今北匈蛮无暇他顾,七王之乱亦被平息,纵然周相被扳倒,却也无法激起波澜罢了。”
“多谢君上。”
陆离收起密信,轻声笑道:“那我便先行告退,去再了却一桩我亲自结下的恩仇。”
景元帝微微摆手,示意陆离自去。
陆离却也不客气,径直出了未央宫,直往周府而去。
这次,陆离还是从北城走到南城,可心境与实力,却大不相同。
再至南城中央的周府,府门前的青玉狮子依旧栩栩如生,三间兽头大门仍是煊赫不凡。
陆离抬起头来,中间的正门之上,那“敕造相国府”仍在。
“可惜,很快就要被摘下了。”
陆离轻声开口,却被大门之前,擦拭着白玉台基的小厮听到了。
那小厮抬起头来,高声喝道:“哪来的泼才,敢在相国府门前说胡话。
速速离去,若不然,休怪我将你扭送京都府尹之处,让你知晓,我相国府的厉害。”
陆离看着眼前的小厮,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在意他的僭越,只是缓声道:“周相,不请我到府中坐坐吗?”
那小厮听了,更加愕然,正要亲自下场,将这个敢直呼周相之名的混账小子押解,却听得身后传来了响动,连忙转身,想要看看是哪位贵人。
“吱呀!”
小厮转过身躯,却只见中间的兽首大门,轰然洞开。
这下子,可把小厮给惊住了。
他虽然入周府没有多久,却也曾听闻,周府的中门,纵然是两位姑爷上门之时,都不曾洞开。
如今中门大开,却不知今日有何贵客要迎。
一念及此,小厮却是不由地向身后的陆离打了一个手势,让他赶紧离去。
若是误了贵客入府,这小子可就不是被押送府衙,打上几个大板的事情了。
说不得,就要有性命之忧。
这小子虽然口出狂言,可在他看来,却也罪不至死。
小厮正在焦急,中门之中,却有脚步声传来。
看着来人的模样,小厮连忙低头道:“七大人。”
来人正是周府的供奉,立起了武道天柱的周七。
只是当初让一次燃血的陆离都不敢正面对敌的周七,如今却在他面前躬身道:“周相请陆公子入中门,他在府中等您。”
此言一出,那小厮人都被吓傻了。
这可是周府的供奉,传说中立起了武道天柱的绝强武者啊!
居然会对这少年如此恭敬。
还有,供奉所说,这中门就是为这少年而开?
这下子,小厮不由地浑身冒出了冷汗。
自己方才,居然对这样的人物指手画脚。
完了,完了。
就在小厮心中诚惶诚恐之时,陆离却已然自顾自的走上了白玉台基。
从未央宫步行而来,陆离的脚底算不上干净,踩在白玉台基之上,立时就是染上了一层污垢。
但此刻,却无人敢多说什么。
周府门前,奴仆跪倒一片,陆离目不斜视,径直便从小厮的身旁走过。
直至陆离的身形消失在周府的尽头,小厮才松了一口气,心从喉咙眼放了下去。
看着陆离远去的身影,小厮忽的一愣。
“方才这位贵人说什么?
相府的牌匾,马上就要被摘下了?”
如果说,方才小厮只当陆离是在信口胡言。
那现在,他的心中,却不由得生出了一丝迟疑。
难道说,周府今日,真的要改天换地了不成?
而此刻的周府之中,陆离走过廊道,一眼便看到了于中屋之中,躺在太师椅之上的周相。
太师椅之旁,还摆了一张椅子。
陆离也没有客气,径直走上前,坐在了那张椅子上。
“周相,好久不见。”
陆离靠在椅子上,轻声开口:“中门大开,如此礼遇,可让当初被千金赐赏的我,有些诚惶诚恐啊。”
“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当得起这个礼遇。”
周相面色不改,缓声开口道:“我一直都认为,人是可以以价值来衡量的。
当时你的价值,就是千金。
如今你的价值,便是整个周府,都不足以对等而视。
这两者并不冲突,问题出在了你价值跃迁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了让我都有些如在梦中的感觉。”
“也得谢过周相,给了我一番动力,让我不敢慢下来,停在千金的价值之上。”
陆离笑了笑,旋即道:“虽然感谢周相,但我不是赞美苦难的人。
周相当日的折辱与威胁,我不会一笑揭过。
今日来周相府中,周相应当猜到什么了吧?”
“外忧内患,皆得以解决,腾出手来,解决我,不过是你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周相叹了口气,缓声道:“人老了,懒得去猜。
直言便是。”
他对自己所行,从未抱有过侥幸心理。
且不说他真的做过很多事情,先定罪,再寻证据,再简单不过了。
便是真个没有做过,只要如今的陆离想,他也会有。
所幸,陆离不是随便构陷之人。
“说起来,倒是与我有些关系。”
陆离拿出密信,放在了周相太师椅之旁:“当初周红拂为了接近我,帮我解决了慈云寺山下佃户十万石粮无法卖出之事。
本以为只是随手而为之,可绣衣顺着这条线去调查,却发现周相府上有一条商道,径直输送往吴地。
每年运送的粮草,不下千万石。
这些粮草,也不在我收拢的吴地官面账单之上。
盘查过后,居然是送往东海之滨的。
吴地八百万兵,居然有周相一份功劳,这确实出乎意料。”
“原来是这桩事。”
周相微微颔首,轻声道:“吴王练兵,抽调六王封地流民,自然这粮食拨动,也需要尽量不动用吴地之粮。
我的线,只是其中一条罢了,吴王还向许多地方暗中购置过粮食。
不过这桩事,倒真是拿出来可以钉死我了。
也是少见的,真的可以钉死周府的证据。
毕竟我是真个知晓这些粮食到底是做什么的。
周府这么多事,偏偏让你查到这一桩。
陆离,你当真有天助不成?”
“我若当真有天助,就不会历经如此多的劫难了。”
陆离笑了笑,轻声道:“用这桩事,摘下你府前的敕造相国府,不是问题吧?”
“自然不是问题。”
周相点了点头,认真道:“甚至于,还有点小了。”
“周相是聪明人。”
陆离抬起头,望向周府高高的穹顶,轻声道:“那就请周相今日,寿终正寝吧。
我可以答应,留下你大女儿夫妻两人和周红拂的性命。”
“嗯?”
这下子,却轮到周相惊诧了,他望向陆离,缓声道:“我以为,你只会留红拂一命。”
“我们之间的仇,没到这个地步。”
陆离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我杀的人够多了,不想再造杀孽。
反正,那位状元郎这一生怕是都看不到我的影子。”
“是啊,你如今已然真个飞龙在天矣,岂会在意在渊之时的虫豸。”
周相一愣,旋即从太师椅上起身,对着陆离躬身一拜。
“多谢陆公子,留我一脉传承。
我会告诫小女,此生,乃至子孙,不可记此仇。”
陆离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摆手。
周相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甚至不敢转身,而是步步后退,离开这本该属于他的周府中屋。
待到周相离去之后,陆离方才睁开眼睛,无声的笑笑。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心胸,坐在此处,不就是想看周府高楼塌吗?”
少年郎千金受辱,再度归来,挥手让相国府塌。
陆离嘴上不说,心中又何尝不绝快意。
但快意之后,陆离却并不沉溺于此,而是将心神放在了即将召开的朝会之上。
“论功行赏,以我如今的功劳,哪怕不表明身份,享大离国库为己有。
可要几柄欧冶子神剑,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紫雷绝刀已然超拔一品之上,我若以合兵之法再锻造一柄真正的绝世神剑。
届时刀剑齐掌,紫雷七击并帝剑齐斩,说不得便能试试以己身之力,对抗五境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