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员，出什么事了？”

赤惊浪牵着马走上前去，好奇的问道。

徐大员听到有人在背后叫自己，回头一看，是顶头上司，尽管不明白赤惊浪怎么来了，还是连忙敬礼，身子一挺，恭敬道：

“总队长好！”

赤惊浪回礼，笑道：“不用紧张，我是来看看你的工作情况。”

说着，他看向其他人，“你这个地头蛇，不给我介绍介绍这几位吗？”

徐大员赧然笑着，伸手摸了摸脑袋，连忙介绍道：“总队长，这位是村子最年长，种田经验最丰富的人，也是本村的村长，名叫李傻子；这几位是村里的青壮，这是李傻子的大儿子李桃子，这位是……”

“李村长，你好。”赤惊浪笑道。

“这位大爷，你好！”

李傻子见到徐大员对赤惊浪的称呼，已经知道来人的身份很大，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慌忙就要跪下。

赤惊浪连忙搀扶住他，道：“别别别！不兴这个的！我叫赤惊浪，你看叫我什么都行，就是别叫我大爷，更别下跪，我受不起的！”

“这、这这……”

李傻子不知如何是好了，无助的看向徐大员。

徐大员笑道：“李村长，你就和我一样，称呼总队长就是了。我时常和你说的，那位抄了张家，把农田分配和工具分配给大家，还让大家拥有农田收入的六成的大恩人，就是这位总队长啊！”

“原来是大恩人了，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李傻子一听，顿时激动的身子颤抖起来，旁边的几个年轻人也都满脸的激动，看着赤惊浪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不用谢我，都是我应该做的。”赤惊浪摆摆手，好不容易劝住激动的几人。

高恩泰等人悄悄撇了撇嘴，见赤惊浪没在意他们，便走到旁处溜达去了，警员们倒是没动，但也明显开了小差。

赤惊浪没理他们，仔细打量这位村长。

这是一个典型的劳动者！

他的肤色黝黑，皮肤粗糙，崩裂成一道道、一块块，看起来像是动物的皮肤，手脚粗大，身体佝偻，手指和脚趾都有不同程度的弯曲，赤惊浪更注意到，他努力地站直身体后，呼吸明显不顺畅，显然是内脏出了毛病。

他看起来大概有六七十岁，或者更老一些，但在农村经历过苦日子地赤惊浪却知道，他的年纪绝对比看起来要小的多。

常年从事沉重地农业劳动，又缺乏营养，填不饱肚子，生活的困苦和风霜岁月的折磨，总是能让人过早的衰老，尽管两个世界有本质的不同，但生活在底层的劳动者的命运却是相似的。

赤惊浪小时候就见过很多长辈，才不过刚三十出头，就已经被生活折磨的满面沧桑，老态龙钟了。

这位名叫李傻子的村长，很显然也是这类人。

不仅仅是他，就连他的后辈们，村子里的几个青年，也都已经有衰老的迹象，身上有各种各样的明上暗伤。

注意到赤惊浪在打量他们，李傻子他们都明显的紧张了，吞咽着口水，脸上露出谦卑的笑容。

赤惊浪看的心酸，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遭遇。

“哪怕世界不同，农民的命运也总是相通，这就是底层人的悲哀吗？！！”

转念间，他收拾了情绪，问道：

“我看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李傻子等人面面相觑，看向徐大员。

赤惊浪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为难什么人的，你们不用怕连累徐大员。”

“村子里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说，我这次过来，就是要集中力量解决问题，发展农村的。”

“不怕问题多，就怕找不出问题！”

这些话说出口后，李傻子等人的表情明显松了许多。

看样子，他们确实是遇到了问题，又不敢说，分明是怕给徐大员带来麻烦，怕他被赤惊浪责备。

“徐大员，你是知道我的行事作风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怕说错，也不要怕做错，有什么问题，我给你们兜着。”

赤惊浪表态道，“来，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唠唠。”

当下，几人在旁边随意坐了下来。

徐大员筹措了一下说辞，就开始反应工作中遇到的问题。

见他有什么说什么，没有一点遮掩的意思，李傻子他们都懂了，赤惊浪是干实事的人，不玩虚的那一套，便也都纷纷开口，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遇到的困难和问题全都交代了。

赤惊浪越听越是心惊，暗暗道：

怪不得伟人一直强调“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村子里的情况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

原本赤惊浪以为，他给农人们分了地，分了农具，又分了粮食，安置村落，又派了人治理，他们的生活就算没有立即出现根本性的转变，也该迎来希望和曙光的。

可经过徐大员和李傻子他们的反应，赤惊浪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

得到了实惠的农人在刚开始确实生活有明显改善，日子也有了奔头，可很快就出现了新的问题。

穷苦贯了的农人们，好不容易有了粮食，许多人第一时间想的却不是精打细算，而是挥霍，大吃大喝。

当他们把分来的东西消耗一空时，田地里的粮食还没成熟，于是这些人便打起了省吃节用的那些人的主意，刚开始还是小偷小摸，得了甜头后，便渐渐发展成明偷明抢，肆意欺压盘剥弱小者。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曾经是依附张家主管的打手，他们体格健壮，战斗力比普通人强的多，又常年压迫村民们，气质彪悍凶恶，没人敢反抗，就这样，相近村子里的这些人拉帮结派，平日里欺男霸女，欺侮老幼，渐渐有了很有活力的社团的雏形。

再一个，以前有主家的管事和打手们镇压，村里的某些个性疲惫，或者生性懒惰的人，不敢不努力劳作，现在没了头上这些人的压迫，他们便开始展现天性，放着农活不做，一个个偷懒耍滑，有吃的就吃，没吃的就死乞白赖的去好脾气的人家里蹭吃蹭喝，不给就捣蛋，搞破坏。

这群人吃准了个性懦弱或者善于隐忍的人，不可能学习他们，更不敢不妥协，毕竟农场分下来的土地是整个村子的，收入也是所有人的，他们不做可以，要是其他人也不做，那就大家都挨饿。

如此一来，懂得道理的人、老实勤恳生活的人，反倒被吃的死死的——你不妥协忍让，老老实实地去做农活，饿死的人里绝对有你，说不定你还是先于他们饿死的；而如果你妥协了，老老实实的干活，那就是在养一群什么都不干的大爷，骑在你的头上拉屎撒尿，比张家还在时更令人气愤，难以忍受！

赤惊浪进村时见到的躲在林子里那群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村子之间也出现了对立和矛盾。

有些人吃不饱肚子，便把注意打到了其他村子的麦田上，或是偷青麦揉掉麦壳直接吃，或是弄回去做饭，一来二去被人家发现了，找上门去，反倒激发了村子与村子之间的矛盾。

类似的问题，还出现在水源和蔬菜、野果，以及河里的鱼虾，密林里的野菜等方面。

为了争夺资源和食物，村子之间，甚至是人与人之间，邻居与邻居之间，都已经出现了之前没有的矛盾和间隙。

另外，还有私生活问题。

现在没了主管和打手们的压迫，人们组成村子生活，男女婚娶就成了大事。

由于生活困苦，男性劳动力比女性劳动力更占优势等客观因素，导致村子里女性数量远比男性少的多，为了解决下面的问题，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管是适龄少女，还是已经生育过的妇女，就连幼女和上了年纪的老妪，都有人动手动脚，甚至有的地方已经闹出了乱子！

除此之外，才是赤惊浪已经预料到的生活资源的短缺，和生存物资的溃泛，也就是食物、衣服、鞋子方面的短缺。

赤惊浪越听越坐立不安，出了一身冷汗：不下来不知道，原来下面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

如果再不及时干预，只怕恶果比张家在时还大。

赤惊浪怒道：“徐大员，这些问题你怎么没向我反应？”

“总队长，我一直有向上面打报告，可总是得不到回复。”徐大员委屈道。

赤惊浪神色一顿，哼道：“肯定是局里有人玩忽职守了，这件事情我回去以后一定要追究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问题！”

赤惊浪想了想，立刻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