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赶回宫中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宫内一片寂静,有宫人提着灯笼在宫墙内巡逻,像是游曳的幽灵。
当云沉走过金銮殿,直行到晏帝寝宫时,前方屋内灯火隐约,透着几丝暖光。
云沉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见沈行歌坐在烛火下,手里捧着一卷诗文,却并未翻阅。他的发冠已经散开,任凭长发垂下,铺就了一地的墨色。
云沉忽然福至心灵,心尖一软。
晏帝是为他留了一盏灯,在等他回来。
沈行歌抬起头,对云沉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回来啦。”
他并不过问云沉的去向,不知是信任,还是纵容。
云沉的心砰砰直跳,他忽然明白,以晏帝之聪颖,可能早已察觉到他在宫外的那些安排,沈行歌一直看破不说破,大抵是真正的默许和放任。
他陡然发现,沈行歌不介意付出,也不渴求回报,将他养在身边多年,竟然毫无所求。
“陛下在这里,臣自然得回来。”云沉走到沈行歌身边,语气平稳,没有半点波澜。
沈行歌合上书,亲昵地冲云沉笑了笑:“你有心便好。”
沈行歌起身,云沉迅速扶住他的手,听君王诉说道:“明日便是我国最盛大的节日——春日祭。到时候休朝一日,举国欢庆,朕想出去转转,你和朕一道吧。”
“看看春日花影,烟火人间。”
不知是否是云沉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刻的沈行歌格外温柔。
澄红的烛火掩映在沈行歌眉眼间,这时的晏帝,不像平时那个冷面无情的帝王,也不像往日逗他时没心没肺的模样,像是现出了内里最真实、最不加修饰的一面。
云沉压抑住内心的波澜,回道:“好。”
而后,一夜无梦。
第二日,沈行歌兴致高涨,难得早早便清醒过来。
今日他要出皇宫游玩,自然没有穿戴繁复的龙袍,倒是在云沉的建议下,换上了一件便于出行的白色长袍。
云沉喜欢看他穿白色,沈行歌肤色雪白,更衬得人如翠峰尖上一点雪,苍穹之上一浮云。
沈行歌想了想,不多时,手里便又添了把折扇,云沉定睛一看,见上面书写着洒脱隽秀的四个大字——“风流无双。”
云沉不禁笑道:“陛下何必写反话。”
沈行歌利落地合上扇子往云沉头上一敲,佯怒道:“就你会说话。”
云沉笑意不减,绕到沈行歌身后为他束发,白玉高冠青石簪,更显得人精神了几分。
沈行歌今日兴致极好,摇了两下扇子还不知足,又对云沉道:“既是同行,你想不想也配把折扇?”
云沉调侃道:“那陛下想为臣提什么字?”
沈行歌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风流无双”,报复道:“你倒是惯会得寸进尺……那便写个榆木疙瘩吧。”
云沉闷笑道:“陛下好意臣心领了,但臣还是佩剑随行吧,带折扇便不必了。”
沈行歌瞪他一眼,复又转过头去。
云沉心里无端有些痒。
因为沈行歌早就给全国放了假,解了宵禁,百姓纷纷上街游玩,陷入了节日的喜悦之中。
青年们结伴踏青、赏花,女子们剪好桃红色的符纸挂于树上,祈祷国泰民安、阖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