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跨过绵延崎岖的山路,景玉夫妇带着仆从、护卫一行三十来人,终于来到锦城外。
马车缓缓停下,一双纤纤玉手将车帘子往旁边掀起,露出张苍白的瓜子脸娇弱美人儿。
“夫君,前方可是到了锦官城?”
“吁~”
刚从城门口打马回来的景玉将马掉了个头,凑近马车车窗,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道:“对,马上进城。夫人且坚持坚持,到家再休息。”
到了锦官城,他要找神医替自家夫人治病。还要召集锦官城最能干的织工,给夫人织穿不完的蜀锦。
至于宅子,他早已派人先行一步,全部打点好了。
“夫君辛苦了。”于婉婉心疼道,“夫君为了我背井离乡、长途跋涉来蜀地,我心里委实愧疚的很。”
“说什么傻话,关中和蜀地都一样,何来背井离乡一说。再说,楚国早已没了,我也没有家了。”景玉低声安抚道,“关中那烂摊子我委实不想搭理,倒不如躲得远远的,过咱们的悠闲日子。夫人这儿,倒是个现成的由头。”
于婉婉摇了摇头苦笑道:“夫君说的是,是我狭隘了。蜀地人杰地灵,想来适合咱们安居乐业。”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都是借口,可她说太多,只会让景玉徒增烦恼。
……
又是一年深冬,整座锦官城都沉浸在上元节的热闹喜庆里。
然而,威武气派的景府却没了往日的热闹。
这一日,景府大门紧闭,只余一扇小小的后门,接待着行色匆匆的大夫们。
这是景玉来锦官城的第十年,于婉婉的病在神医的调理下恢复的很好。但十年,似乎已是极限。
偷来的十年过完,于婉婉便像泄了气的皮球,终日躺在塌上。今日,更是呈油尽灯枯之兆。
景玉跪坐在床边,双手紧握于婉婉的手,偏头红着眼哀求道:“神医,求你,救救婉婉。”
他恨自己无能,如果可以,他宁愿躺床上的是他。
然而,神医只是一声不吭的沉默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说自己医术不精,无法起死回生?
“阿、阿玉,不哭。”于婉婉艰难的抬手,轻抚他的脸庞道,“神医救了我十年,你别为难他。生死由命,能活到四十,我很知足。”
“咳~咳~可、可惜,我这一生、没为你生一儿半女。”眼眶里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于婉婉愧疚道,“阿玉,你听话,等我走后,娶个续弦,留个血脉。”
她这辈子是没有儿女缘了,不能让景玉在她这儿断子绝孙。
“不!婉婉!”
景玉抱着她崩溃大哭:“我不听话,我不会听话的。婉婉,你睁眼看看我。求你。”
然而,于婉婉依旧死了。
她死在上元节后的第三天,死在她刚满四十岁后的一个月里。
景玉抱着她的尸身守了三天三夜,神医和锦娘也劝了三天三夜都没用。直到这天,他们再来劝。
“世子,人死不能复生,让夫人入土为安吧。”锦娘偏头抹了抹眼角,有些不忍心。
这十年来,她蜀锦坊里始终有四架提花织机,是在昼夜不停为于婉婉服务。
想她锦娘也算是锦官城响当当的人物,见过的达官贵人更是无数。
可她就从未见过像景玉这般痴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