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力气去掏出那枚银钗。
良心上的沉痛,让他想要发疯,想要去死,想要杀了红炎。可前两样,他可以去做,最后一样,他根本动不了手。
“当初救你,是我的错,让你做下错事,是我的错,沈家村一村之人死在喜宴,更是我的错。错错错,拿命偿还才能赎罪。”
他猛然转身,一柄匕首从袖子里掏出。
匕首指来,尖利锋芒闪出白光一下反射进红炎的眼中。
她猛然闭上眸子,将脖子坦露出来,却是在笑。
“夫君,与你相识一场,我不后悔。”
“可我后悔了。”
男子苦涩的声音,打断了话,紧接着就是一声皮肉被割破的声音。
“噗嗤——”
鲜红的血液兜头浇来,不偏不倚全喷在了那身喜服之上,红得刺目。
身旁有弟子惊叫:
“他!他!他竟然自杀了!”
红炎一摸毫无伤口的脖子,猛然睁眼,看到的却是一身鲜血,伤口还在噗噗往外冒血的夫君。
男子身形摇晃,砰地向后倒了下去。而红炎慌得一下起身,带血的嫁衣溅出了无数血点,脸颊沾血滴滴下坠。
她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满眼悲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傻子,都是傻子,哈哈哈,都是傻子!”
悲凉的笑声像是夜空里的枭,带着一股萦绕不散的冷然和悲伤。
男子闭眼,摇头,不想再说一句,只安心等待着死亡。
红炎眼神中痛苦挣扎,却有一种奇异的情绪蕴含其中。
桑伶静默看着这惨烈一幕,脸色却是变得很奇怪,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感慨。旁人看起来,只觉得她洗清了嫌疑,袖手旁观而已。
从新郎官出现后,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像是一出戏,而桑伶只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出戏,由始至终,都是台下观众看客般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可其余人却没了这份平静,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在这个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
因为,男子割断了喉管,却并没有.....死。
凡人性命脆弱,轻易伤了就容易丢命。更何况是捅穿了脖颈,流出了那么多的血,将搂抱在一起的两件喜服都浸泡成了红褐色,这样的程度怎么可能不死?
可偏偏,那凡人还活着,气息稳定没有半分濒死或者已死的症状。
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
“他一个凡人,怎么还没断气?”
“这么大的口子,还哗哗哗地流血,怎么还能活着?”
“这人之前死过一次,又被救回来,难道不是起死回生?”
众人的目光逡巡在那两人身上,试图去寻找出什么线索出来。
陆朝颜越想越是怀疑,目光几乎是迫切地在桑伶的脸上逡巡着,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桑伶的脸上什么样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淡漠的,仿佛毫不在意,高挂在天上的悬月般。
不!
一定有什么不对!
这凡人莫名其妙地出现,按照刚才那妖族那般震惊的神色,绝不会这般轻易就让那男人自己跑回来,这里肯定有什么被她忽略掉的地方。
下一刻。
那原本准备等死的男子突然站起来,一张脸苍白得直如白纸一般,脚下微微一个踉跄,红炎忙牢牢扶住了,他却一下挥开了搀扶的手,失声质问道:
“你究竟将我制成了什么样的怪物?!”
“不是怪物,是傀儡。”
这一道声音传出来,所有人都看向突然发声的桑伶。
远处,张青的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一道黯然之光闪过,快得让人难以察觉。
陆朝颜的眉心一跳,想到了与面前林伶有七八分相似模样的那个傀儡。
“什么傀儡!休要胡说八道!”
桑伶的表情没有多余的变化,眼中的冷冽却与那寒冬枝丫上累着的积雪并无二致:
“陆仙子这般着急做什么,是傀儡二字戳动了你心里什么秘密了吗?竟然心虚成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