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迎合了皇帝的心思,缓缓道:“人事、财权为先,陛下得用人,行赏罚,则大权归矣。”
“何如行?”
“请陛下自决,臣唯其命。”
乾德帝凝视贾珣良久,一声叹息:“难道朕果然不如上皇远矣。”
贾珣心里亦十分复杂,京师的局面大出他意料之外,看似将混乱平定于将起之时,实则让皇帝太过被动,好像一锅下水的米,水还没开,饭就必须要吃下去。
或是感同身受,又或是感念旧恩,贾珣平静的眼眸中也透出热望来,认真道:“陛下,事在人为,君为天命。”
离开含元殿时,一种深深的隔阂震动了他的心,更让贾珣感到沮丧的是,这种隔阂的成因似乎是一种必然。
随着宫廷的威望被削弱,皇帝明显感受到了掌控力的不足。
虽然在明面上并不抗命,但消极应对的现象屡见不鲜,利益诉求不同的各方都开始归咎于上,这种风气一旦吹起来,帝国的凝聚力将会大大下降。
而天玺帝驾崩所带来的巨大变化,更让乾德帝产生了深刻的自我怀疑,两相结合之下,那种敞开胸怀的自信被一种高深的隐蔽所替代。
除此之外,贾珣如今也并非孑然一身的稚子,相互之间利益存在分歧,自然不可能完全敞开心扉。
离开皇宫之后,贾珣径直去了胶东侯府,向刘母说了刘钵的事,被问及怎么没带他回来,贾珣当然是走得急,忘记了。
却侃侃而谈道,他既然有兴趣作器械,便让他在那边多呆些时候。
刘母见着贾珣,被京城不安的氛围影响的心情也好了些。
“禁军内乱那天,咱们府上也出了事,你钦二哥去救的时候,晚了些,我听说平儿那个丫头被谁掳走了,唉,是个好人儿,还有了孩子~”
贾珣道:“外祖母,此事原是我安排不妥帖,若是您再自责,孙儿如何心安。”
刘母摇头,瞧着那越发成熟坚毅的面庞,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只临别时,让黛玉没事的时候,往这边来走走。
方出了刘母上房,又被刘钊叫去了陶然居。
即便是一直沉着有度的刘钊,这一次和贾珣相谈时同样是面色凝重,说不出的担忧。
刘钊提出了一个观点,如今的朝堂之上,几乎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片迷雾,能看到一步两步,但三五步之外,就已然看不清,更不要提什么天下长河了。
这一番谈话中,却不经意间提醒了贾珣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那就是偶然的事件和发展的趋势巧妙地重叠了。
无论基于何种原因推行新政,但很明显,为富国集权而推行的新政,正在萌发其新的思想,这种思想尚未成型,但绝不是旧有的思想,仿佛一群蚂蚁,噬咬着旧制度的墙面,但并未搭建起新的制度,或者不具备搭建新制度的能力。
因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消极局面中。
他们不知道前进的方向,但同时有拒绝了旧制度提供的令人压抑的道路。
这偶然的一段谈话,驱散了贾珣心中久久萦绕的悲凉情绪,原来帝国正在陷入它的彷徨之中,如同自己人生中出现过的彷徨,在帝国中的每一方势力,都在蒙昧中探索着。
当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时,甚至不知道正在选择,也不知这选择将会怎样重要。
这是人生的悲哀,亦是时代的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