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幼朵清晰地哼了一声,扭头朝帐房走去。
一把掀开帐房的门帘,她朝里面大声喊:“阿妈!阿妈!我把阿赞带回来了!”
帐房内陈设非常简单,中间是个火灶,灶台后面供奉着佛像,帐中地面铺着灰白的羊皮,一位年约四十的妇女正在搓揉着兽皮。
妇女头都没抬,说道:“阿朵你又白日发梦,快去烫点青稞面,阿妈给你做了酥油茶。”
阿幼朵踮着脚把帐帘拉得大大的,让门口的众人显露在妇女面前。
“阿妈,你看嘛!这次是真的!”
内心叹息着女儿又在发梦,妇女无奈又宠溺地依言抬头,看到帐门口挤挤挨挨的众人,她愣了一下。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汉人,一下子出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她有点不知所措。
江平站在最前面,朝妇女抱拳行了个礼说道:“这位婶子,我们是钦州来的商队,刚才在路上遇到阿幼朵姑娘,受邀来此歇息片刻。”
他礼节充足,对方却依旧愣愣地没有回话。
还是阿幼朵在旁解释说:“我阿妈耳朵不好,你要大点声喊她才能听清的。”
然后她大声把江平刚才的话复述一遍,妇人才点头表示知道了。
“客人远道而来,我们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不如来喝杯酥油茶吧。”她的汉语比阿幼朵要流利很多。
说着就要起身给众人拿茶碗。
阿幼朵一把拉住阿妈的胳膊,带着她往帐房外面走,边走边说道:“哎呀,你别管他们了,阿赞就在外面呢!”
出了帐房,阿幼朵朝潇荀一指,大声说:“你看,是不是阿赞?”
看到潇荀的那一刻,妇人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即身体又颤抖起来。
她踉跄着走到潇荀面前,泪眼朦胧:“阿赞,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相比妇人的激动,潇荀冷静到淡漠的程度。
他双手环胸,声音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不叫阿赞。”
看他身体语言表示出抗拒,潇箬小手偷偷小幅度地抚摸着潇荀的手臂,她知道小狗此刻是紧张和不安的。
“阿荀,没准她真的认识你,我们先听她说说好吗?”她在潇荀身边轻声说道。
潇荀内心是复杂的,他的确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但不是在此刻,不是在潇箬的面前被直白地暴露过往。
之前回忆起来支离破碎的片段,大多是阴暗的,痛苦的,很少有光明和快乐。
他心中有一丝害怕,害怕自己的过往是不堪而让人憎恶,他不希望这样的自己被别人赤裸地晾晒在潇箬面前。
潇箬是如此地了解他,轻易就感受到他的抗拒,她柔嫩的小手模拟着顺毛的动作安抚着潇荀,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阿幼朵的母亲泪眼婆娑,哽咽着说道:“是的,你不叫阿赞,你叫顾勤罡,你父亲这名字是希望你勤奋刚正,像天上北斗那样亘古不移,阿赞只是我们叫你的小名……”
说着她忍不住掩面啜泣起来:“呜呜呜……唐拉保佑……你父亲在天有灵,终于可以安歇了……”
听她提起父亲,潇荀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认识我父亲?他已经……”
他说不下去了,鼻腔酸涩压迫着喉咙,眼眶仿佛灼烧般猩红。
阿幼朵搀扶着阿妈的手臂,说道:“我们进帐房说吧,我阿妈身体不好,不能吹太久的风。”
说罢她搀扶着妇人慢慢走进白色的帐房,潇箬陪着潇荀跟在他们后面。
其他人识趣地把空间让给四人,都没有进到帐房里,只围着帐房在草地上或者马车里休息。
到了帐房里,阿幼朵扶着哭到颤抖的阿妈坐在羊皮垫子上,手自上而下抚摸着她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