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虚空中现身。一分钟前,他们还在伦敦的查令十字街上试图甩掉那群人形监视器。
脚下是松软的草地,诺亚拉着她的手。
“我去过大大小小的城市,从没见过像伦敦这样七拐八绕的地方。”他不无抱怨地说。
“这是哪?”她问道,从他身边走开,小心打量着四周。
适时响起的钟鸣吞噬了他的回答,齿轮转动犹如链条鞭击棺木。
钟声停止后,他揉了揉被钟声震痛的耳朵幽幽说,“剑桥的吞时器!它可绝不会让大学城从时间的缝隙里悄无声息地溜过。”
她从没来过剑桥。
文明的气息与思想的甜香充斥着这里,像有了实体,是头顶的云朵、康桥的河水、风起的凉意和路边的街灯。
古老的灰黄色建筑,高高的尖顶塔楼,在桥上来往拥挤的麻瓜学生,竟让她内心生出一丝宁静。
诺亚从一个顶着一头爆炸头的学生那里租来了一条小船,把小船推入水里,向她挥了下手。
剑河的下游平坦开阔,两岸种着金灿灿的垂柳,枝梢垂荡在水面上,惬意地随波逐流。学生们三五成群地乘小船游在康河之上,谈笑风生。
两岸古老的砖石结构建筑物在视野里倒退,菲妮坐在小船后端,盯着诺亚站在船头撑着船篙划船的背影,身体和小船都摇摇晃晃,她不由得紧紧抓住船舷。
后方小船上一阵喧闹,一个划船的褐发男孩摇摇晃晃地扑通掉进了水里。船上的同伴一边手忙脚乱地想拉男孩上船,又被同伴惨兮兮的落汤鸡模样逗得忍俊不禁,一边还要注意保持船身平衡。
诺亚回头去查看时,正好看见她那样一副不信任的面孔。
他大笑,对她“有些钱还是得专业的人来赚”的说辞嗤之以鼻,并坚称自己的技术没有任何问题。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来过剑桥不下十次,剑河的水清了又浊,浊了又清,我见识过太多……”
话还没有说完,木篙脱手,深深插进一团烂泥里,而小船已经用力地飞出去。
她抬眼盯着他空荡荡的的手,他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尴尬地攥了攥空气,瞟了眼四周,含糊地咳了一声,长篙不动声色地倒进水里,顺着水流漂到他脚下。
“让我们忘掉这段小插曲。”他继续划起来,划得更加卖力。
身后的小船被远远地甩开,她看见那个落水的青年傻笑着爬上船,渐渐缩成一个小点。
他们静静地欣赏着湖畔的风景,彼此默契地只言不语。没有人提问,也没有人回答。
因为她知道许多问题的答案。
她知道与诺亚.卡斯特尔在对角巷的相遇并非偶然,也知道跟踪她的人与诺亚关系密切,更知道自己被跟踪是因为从她再次踏上英国的土地时,她代表的是瑞典魔法部,法国要知道瑞典对英国的态度。
这些问题很敏感,所以她不必问,而诺亚也不会对她讲。
只有一个问题她不明白,为什么诺亚.卡斯特尔要带她摆脱那群尾巴——他的同事。
他们穿过古老的三一街,走入拱门,进入三一学院宏伟庄严的前院。
一个穿着正式的中年男士走过来,看起来像是学院的看门人。
“你好,卡斯特尔先生,您每次来都是为了拜访隆默尔教授,这次也一样吗?”
“你好,克罗德,我这次不找教授,你知道的,虽然我这两年经常来,但是我一次也没见到教授。这次我们依然是随便逛逛。”
她看了眼诺亚,他神色随和坦然,却不足以使她信服。
“哦,那真是太好了,因为隆默尔教授已经休假三个月了。当然,祝您和这位美丽的小姐逛得愉快。”
克罗德顺着诺亚侧身的方向,向菲妮微微鞠躬。她注意到,诺亚似乎对克劳德透露出的隆默尔教授的消息并不在意。
告别了克罗德,诺亚驾轻就熟地带着她走进一条悠久的拱形石砌回廊,转过一处拐角,路过一片开满金雀花的小花园,走到延伸廊道的尽头。
“你为什么骗克劳德?”
诺亚没有停下脚步,“骗他什么?”
“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人吗?”她咬着重音说。
“哦,这个。”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庭院的牛顿的苹果树,“无辜的麻瓜不该卷进我们的世界。我当然不能告诉他。”
看来那位教授是个巫师,她暗暗推测。
“你这两年里一次都没见过那位教授?”她问道。
诺亚没有直接回答,“如果今天见到了,那就不能叫做这两年里都没见过。”
他回头朝她露出含有深意的一笑,“看见那座雕塑了吗?那是……”
他又将话题扯向了校园里的雕塑。一路上他总这么做,似乎拼命不想给她开口找麻烦的机会。
当他刚刚介绍到跛腿诗人拜伦的雕像时,菲妮发现,他已经带着自己站在了一面爬满蔷薇的高墙面前。
确定四下无人,诺亚从口袋里拿出镶着以香根鸢尾花作柄的魔杖,在覆满蔷薇的墙上迅速戳了几下,藤蔓从中央簌簌往四下褪去,一扇松针绿色的木门赫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