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龄朗声笑了笑,点头道:“诸位弟兄睿智,张某说的正是这一条线,从京城朝阳门至通州张家湾码头,全程四十里的这一条路……”
“那个……张兄!”
张仑沉默,一时未曾搭话,而李醒谑笑道:“这条线我鼓勇营确实有部分辖属,说起来,咱们弟兄也确实能指派一二,但若是私自……非是兄弟不愿,可事实上,有些事做的多了,外面不好说啊。
张兄,方才你所言,目前正有一事,是我等可做事可立功的事,莫不就是此事?若是此事,那李某……”
李醒言罢,其余几人倒是未曾附和,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大致是赞同李醒之言的。
张鹤龄也不奇怪,摇摇头道:“李兄,诸位,先莫急着应承,事非是如你们所想,听我说完,诸位再做定论不迟……”
“诸位应是知道,如今张某被陛下委派了查案以及赈济事务的差事。查案之事,涉及官员不少,当前已有眉目,不过与诸位兄弟无关,此处便不细说了。
便说赈济之事,赈济施粥此为其一,另则对这些受灾百姓的安置,其中也包括对灾情影响的处置。故此,前番,张某向陛下建言,提出以工代赈之法,陛下和当朝的重臣们皆颇为认可,若不出意外,此法当为朝廷日后的一项明文常策……”
张仑奇道:“以工代赈?张兄可否具体说说?”
张鹤龄点点头道:“所谓以工代赈,是不同于以往的朝廷赈灾方式。诸位应是知晓,往日若是哪处受灾,皆是朝廷拨下钱粮,让百姓们有碗粥喝,有个安身之所,朝廷管着他们,也养着他们,算是暂时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后续,便是等灾情自行淡去了。可张某认为,诸灾民百姓,只是白吃白用,暂解灾情困境,其后则是坐等天时,此法实有不完善之处……”
“呵呵,张兄,按你所言,不白吃白用,莫不是还要收他们银子?他们有银钱可收吗?再者,百姓上缴税赋于国库,如今受灾了,咱朝廷赈济他们,反而要再收他们银钱,岂不尽失民心……”
“李醒,先莫多言,听张兄说完……”
张仑抬了抬手,拦住了戏谑的李醒,转头望向张鹤龄,点了点头。
他听出了,关键是以工代赈四字,既是能让陛下和朝臣认可,那也必然是有可取之处。至于如何施为,他想听听。
若是真如张鹤龄所言,会成为日后朝廷的一项明文常策,他们在其中参与了,倒真可能是桩不大不小的功绩了。
张鹤龄点头道:“所谓以工代赈便是顾名思义,以务工代替赈济,就以此番赈灾事宜说起,按京中所聚灾民人数,加之周边的受灾百姓,不说十万,大致7、8万亦是有的。
不过,朝廷已拨粮五万石,此事张某已是安排妥当,按张某的估算,每日用个几百石,这些粮米供灾民三四月果腹倒也足够。
有这三四个月的时间,天时会变,朝廷也会逐步处理灾情的影响,介时,灾情的影响倒也能勉强过去。可过去之后呢?
要知道,几月时间,先不论朝廷就这般养着灾民花费多少,便说,灾民闲吃着朝廷的赈济,又聚着数万人,赈济结束之后,他们的归处和日后的生计又当如何?张某实在有些担心……
故此,张某一番思索,与其让朝廷闲养几月,最后几方皆是耗损,莫不如朝廷供其吃食的同时,以口粮,或者再加少量工钱,让他们在朝廷的管辖指派之下,做一些事。
一来,人非闲着,也不至于闲荒废了,二来,也可通过做工,获取少许报酬工钱,灾情过去之后,也有些盈余可为日后的生计佐助。三来,朝廷亦可在赈灾的同时,将灾情影响快速的解决,更可为朝廷的民生工程做一些事。要知道,民夫徭役,每岁朝廷征召稍多时便难免怨声载道,若是用灾民为之,岂不两全其美……”
“呃……”
众人惊愕,皆是诧异的看着张鹤龄。
即便他们不曾有过太多从政经历,但亦能从张鹤龄的这番解释中,听出以工代赈的可取之处。
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条,民夫徭役。
每岁朝廷要兴建某一工程,征召民夫时,每每皆是强令施为,怎不怨声载道。
当然,朝廷律法规定了丁户徭役,他们不敢反抗,可民心是否有失便不好说。
如今张鹤龄这番说法,用无依无靠等着朝廷赈济的灾民百姓来做事,灾民会不愿吗?
他们可以想到,定然不会,且若按张鹤龄所言,给些许工钱,那些灾民们,甚至会颇为积极也说不定呢,真可谓几全齐美了。
难怪陛下和朝臣会认可呢,这张鹤龄的想法,可以啊。
而张仑想的更多,他也终于有些体会到自家老爷子对张鹤龄的看法转变的原因了。
不过,张鹤龄是不是有能力,和他关系不大,他现在只关心,张鹤龄提起这些,又提了那条路,和他们的实质关联在哪里。
张鹤龄未曾等他们发问,继续道:“张某所言的以工代赈,朝臣、内阁正在商议具体章程。不过,此番赈济是由张某主持,那张某既是提出之人,或可在当前朝廷政策的允许下,先走一步看看,也当为朝廷章程厘定,做些尝试了。
诸位,话已是说到此处,诸位应该明白张某的意思了。不错,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做的好了……”
众人当然明白,张鹤龄是要他们一起做了,不过,要参与多少,怎么参与,需要有些说头。
于是,张仑理了理他考虑到的问题,问道:“为朝廷做事,我等自然义不容辞,可是怎个章程呢?莫不就是方才提到的通州至京城的路,还有我等管辖之下的那些老营卫所……
张某觉得,疏通道路,也用不了几千兵丁,几万百姓这般浩大的程度啊。即便是将受灾的那些民房拾掇一番,亦是用不了。再者,这些事,其中很多亦属工部范畴,咱们私自为之,亦或有不妥,还有,你方才所言,要给些工钱甚的,这工钱是否应出,又从何而出……”
“哈哈!张兄考虑周详!”
张鹤龄笑了笑,道:“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细说详情之前,张某先给诸位说下前景,也让诸位定定心。
张某可以保证,此事办好了,一,咱们勋戚之家必在京中扬眉,且只要这条路还在,必能代代相传,此为名。二,咱们为陛下、为朝廷也为百姓,做出了咱们勋戚之家的担当,其必受褒扬,上至陛下,下至百姓一定对我等大为赞扬,不说官运亨通,最起码有了功绩,也有了说话的底气。
而三呢,诸位更可放心,利同样亦是少不了的……”
张鹤龄笑着便是一番鼓噪,不得不说,哪哪都好,让在座的几人心中不由的有几分热切。
张仑倒是冷静,他依然追问道:“那到底工钱花费,出自何方呢?朝廷拨?张某想来,此非朝廷往日的惯例,你虽言朝廷已是在规划相关章程,但毕竟未曾落实,想来先拨下予我等筹办属实不易。若是让我等出力又出钱,那……”
众人被张仑这番一说,倒是都冷静了下来,不由再次看向张鹤龄。
看众人的反应,张鹤龄暗自摇头,提到银钱,根性啊,改不了了!
偌大的大明朝,公候世家几代相传,绝大多数人都堕落成只看利益,只看眼前的人了,让人心忧,更让人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