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呵呵,心思不少,手笔也算挺大!”
张鹤龄拿起那几张花纸,不出预料,是钱铺子的存银票根。
随手打开小箱子,两口箱子内皆是白花花的雪花银,打眼一看,排列整齐,大致是五两一锭,一箱百两的样子。
手笔不可谓不小,且张鹤龄甚至能从这些银两和银票中看到,对方所要传送达的信息。
“老爷,是老朽的错!”卢齐颇有些懊悔。
张鹤龄摆了摆手,不在意道:“无妨,人家处心积虑的送,你便是不开门,人家该送还是送。这二百两银子,这几张银票押契,只是人家表示的态度罢了!
若是正经送银贿赂巴结本伯,你莫不是以为,老爷我就值这二百两银子?”
闻言,卢齐稍一思忖,下意识的看向了张鹤龄手中的银票。
见状,张鹤龄笑了笑,甩了甩手中的银票,道:“别看这些,这东西,说它是银子,可以。但说废纸,更不算错……
这些个商贾,很喜欢动心思啊!”
说话间,张鹤龄摇了摇头。
真不愧是做老了生意的人,送银子过来,只是表示之后,丢下就走,但你肯定能知道,到底是谁。
且,送的银子数目,二百两银子整整40锭雪花银,说起来不少,若按普通百姓居家过日子来算,很多了。只一锭,就够普通一户百姓大半年的日常花费。抠唆点用,便是用上一岁,也不足为奇,这还是京城的用度,若是偏远地方,更毋庸多言。
可若对他这般的官员、贵戚而言,二百两银子,真不算甚么。便是摆在朝堂之上,大致也无人会拿这二百两银子来作为贪腐受贿的罪名来指谪。
如今这年月,早非开国之时,几十贯钱便剥皮充草的时候。
当然,作为日常往来,普通的拜门敬礼,那定然是足够的,且已算颇为郑重。
至于那些银票,那些人就是要告诉他,要不要当银子用,能不能当银子用,全在于他。
张鹤龄不由好笑,这些商贾,真就很会拿捏分寸呢。
“老爷,那如何处理?”
卢齐请示道。
“无需处理,银子收下便是,至于这些废纸,等人过来……”
张鹤龄稍一沉吟。
张鹤龄正待吩咐,突然,偏厅外,有家丁进来通报。
“老爷,府外来人,想要见您,说是姓常……”
“姓常?呵呵,节奏把握的不差啊!”
张鹤龄微微颔首,笑了笑道。
看来也是盯着他的府上呢,刚回来不到一刻,人就来了,不可谓不用心。
卢齐也是了然,请示道:“老爷,让老朽出去打发了吧?”
张鹤龄摆了摆手道:“带他进来,本伯见见……”
“是!”
时间过去少许,张鹤龄也未挪地方,便在偏厅之中,接见了来府之人。便是连银两箱子和银票,也未曾收拾。
“小民参见寿宁伯……”
跟着伯府下人来到此间的常氏东家常伯凯入了厅来,状若无意的瞄了眼钱箱银票,丝毫不动声色,快步便走上前,向张鹤龄恭敬的行了一礼。
还真就差不多,都是颇为儒雅,气质也是不差,乍一看全然无人们印象里商贾的奸猾模样。记得上一次瞧见这般人,还是那位徽商徐东家,便是如今已在他手下的何俅,以及颇为支持他的宋秩,比起他们,也要差了许多。
至少,在何宋二人身上,张鹤龄能看出些许油滑和些许市侩,但这二人,全然无有。
更为难得的是,身上的衣裳,非是那种奢华的锦衣丝袍,细节之上,可谓讲究。
张鹤龄在打量常伯凯,并未曾让常伯凯起身。
常伯凯依然躬着身子,作行礼状道:“小人常伯凯,忝为常氏商行大东家,今日得蒙伯爷拔亢接见,不甚荣幸……”
张鹤龄笑着摇摇头,道:“常东家免礼吧!”
“谢伯爷!”
常伯凯的姿态摆的很低,礼节上规规矩矩,一丝不苟,让人一看便会不自觉的多一份好印象,可张鹤龄知道,这位常东家,可不是一般人。
既是要在这一块圈子做文章,张鹤龄怎会不特意了解一番。
当然,他目前所了解的,定然也只是表面上的东西,但透过现象看本质,便能看出很多端倪了。
常伯凯50多岁,20多年前接了家业。和一般商人家主坐镇老家不同,常伯凯接管家业伊始,便依然决断,直接来了京城。
20多年过去,他未曾放下地方生意的同时,更是逐渐将常家的核心挪到了京城,且更将常家从晋商圈子中的二三流,带到了如今一流拔尖的程度,已为晋商代表,其眼界和能力皆是毋庸置疑。
且从时间来看,20多年一直坐镇京中,其经营的人脉又哪可能少了。
当然,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朝廷各部各堂,官员履任调离,对人脉经营也定然会有影响,譬如户部前尚书叶琪的到任,便给了晋商,包括常家带来了许多打击。
商业范围内,被压制了不少,但即便如此,晋商依然能保有一定圈子,甚至,能将钱铺子这一行业,稳稳的抓在手中,未曾让徽商、浙江侵入太深,不可谓没有手段了。
对于这样的人,张鹤龄脑子很清醒,他根本不会去和对方玩所谓的谋略。
张鹤龄从不妄自菲薄,但更不自视甚高,做了几十年商人的人,且是有分量的商人,玩套路,张鹤龄自感,还真不一定玩的过他们。
当然,他的身份决定了,他有不玩套路的资格。
张鹤龄电光火石般转动了一番思绪,就在常伯凯打算再起话头时,张鹤龄直接摆了摆手,淡声道:“常东家,本伯近来颇为繁忙,大致无太多时间和你私下多做闲谈,便开门见山吧!
今日你送来的银子……不用解释,大家心知肚明,说那些虚头巴脑的,没意义。嗯,便算是登门礼吧,本伯收了,改日有暇,本伯会派家人拜访回礼……”
“伯爷,您说的哪里话,小民一介商贾,满身铜臭之人,若能得伯爷垂青,小民感激涕零,当是时常拜会伯爷,聆听教诲才是……”
“客气话便不用说了,本伯与人相交,不看身份,若说身份,本伯这个外戚杂官,除了有陛下撑腰,自身没多大分量……”
常伯凯听着张鹤龄淡淡之声,脸上一副恭敬且真诚,可心中却是不免腹议。
还说不看身份,可姿态却拿的高高的,且几句话便点出了重点,有皇帝陛下撑腰呢。
摆明了就是告诉他们,你们商人想做好生意,需要有后台。而他张鹤龄做事,也是因为有后台,且他的后台是皇帝陛下,比任何人都要来的硬。
事实上,常伯凯已是明白,从进门开始,张鹤龄几句话间便在告诉他,讨好、贿赂,甚至讲后台谈厉害,都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