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一时想不明白,便摇摇头道:“时辰也不早了,今日的演练暂且如此,至于出宫,过些时候孤拜请父皇之后,再说了。”
“孤回宫去了!”
朱厚照摆摆手,转身便迈着步子,向宫内走了进去。
一众内侍、宫女,赶忙便跟了上去,转眼间,东华门外除了侍卫,人已消散一空。
“寿宁伯,你这又何必呢?”
待的二人即便分开各自离去,李东阳突然道。
张鹤龄疑道:“李学士,您此言何意啊?张某又做了何事?”
李东阳眼神格外深邃,道:“旁人如何,李某无法左右,其中包括了很多人很多事。但李某请寿宁伯莫要再试探与某,试探朝廷的大臣们。
也且请寿宁伯明白一事,李某自问,不是那死抓非黑即白之人,更非是执拗着为所谓大义,逾越心中理念的人。”
张鹤龄微微一笑,淡淡问道:“那请问李学士,您心中的理念和信念是甚么呢?”
李东阳摇摇头,不答反问:“那寿宁伯的信念又是甚么?”
“我啊!”
张鹤龄好似在仔细深思一般,稍顷道:“不知,或许是没有。不过,我这人心性太弱,见不得别人苦,无论是朝廷、官员、商贾,或是百姓,都一样。
故而,硬要说有何信念,大概就是,在自个儿活的好些的前提下,能让朝廷好些,官员好些,商民百姓好一些……”
“是啊,都能好一些!”
张鹤龄说的很粗,可谓直白简单,但李东阳却是感慨的点了点头,道:“寿宁伯所想,何曾不是李某以及很多官员士绅们心中的想法。故此,寿宁伯,你不觉得,我们的信念也是一致的吗?”
“也许吧,但即便方向一致,路却可能是殊途,甚至连起点都大不相同。”
“可殊途同归,最终目的依然还是一样,寿宁伯,你方才不还说道,你希望看到……”
“呵呵,李学士,你既言殊途同归,你又言莫要过于计较起点、路径,那为何,自己却非要执着于此,来劝说张某呢?”
“……”
李东阳沉默了,一时间,被张鹤龄堵的无话可说。
良久,他轻声道:“李某亦不知,也许,这就是李某的矛盾吧。”
“李学士,你是个好官,朝中很多大臣,也都是好官,可好官与否,对张某不重要,一定意义上对朝廷对天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重要,此也是大家皆知的道理。
正因如此,很多时候,人会去努力、刻意的追寻……可当追求、营造的一切成为某一模式之后,会不会形成固定于思想中的枷锁?
锁住了人,也锁住了一切,若是还能记得曾经的信念,或许也还勉强算好,可若是有一日,当信念已被彻底忽视,那……”
张鹤龄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他牵过马,抬脚踩上马凳,用力翻身而上。
坐在马上,张鹤龄再次向李东阳拱了拱手,接着,打马而去。
马蹄阵阵而去,遥望渐渐逝去的身影,想着张鹤龄言犹在耳的话,在李东阳一时楞在了原地。
……
坤宁宫。
当张鹤龄已打马离开之时,张皇后终于听完了秋桐的禀报。
汇报中,包括了近段时间来,关于张家兄弟的很多事。
做事,被针对,然后张鹤龄反制,再到,各种各样的杂声,等等。
秋桐禀报完后,本还有些忐忑,怕娘娘因此气怒,可未曾想,全然与他想象不同。
张皇后神色淡淡的,好像丝毫未曾动容。
“娘娘,今日婢子离开乾清宫发生了何事,婢子未曾打探到。若是……”
“不用了,他也大了,该让他自己面对,至少,这般情形,还无需本宫来说道……再说,大弟如今甚话也不和本宫说了,你看,都有多少时日未来看过本宫了?时而支使他夫人进宫。而那丫头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丝毫不露口风,既如此,本宫还操个甚么心……”
张皇后开始还是淡淡神色,可说着说着,不由的露出了一丝幽怨。
秋桐暗自笑了笑。
自家娘娘,就是这么嘴硬心软呢。而太子和两个弟弟,就是皇后娘娘的逆鳞。
“娘娘,若是想见大公子,传……”
“传甚么传,眼不见心不烦,本宫倒要看看,他能折腾个甚么样来!”
不待秋桐说完,张皇后摆了摆手。
“不说他了,秋桐,可曾问过陛下几时会来。”
“奴婢问了乾清宫那边,陛下还在批折子,时辰一时不好确定。娘娘,要不,奴婢再去问问?”
张皇后轻轻摇了摇头,正待说话。
突然,暖阁外有宫女传报:“启禀娘娘,太子殿下驾到!”
“嗯?今日照儿怎这般时候过来?”
张皇后暗自疑惑,但儿子的到来的喜悦,瞬间就将这疑惑压了下去。
她忙是口宣:“快请太子进来!”
少时。
朱厚照在宫女的引领下,走进了东暖阁。
“儿臣参见母后!”
“快快起来!”
张皇后面露慈祥,温和道:“照儿,来母后身边!”
“是!”
张皇后将朱厚照一把揽入了怀里,轻抚发髻,嘘寒问暖。
只是,似乎朱佑樘有些心不在焉,小小的眉头还有些微蹙。
张皇后扶正了朱厚照,手轻抚着朱厚照的眉头,嗔怪道:“照儿,你小小年纪,皱甚的眉头。是怎么了,有甚烦心事,和母后说……”
“哦!”
“母后,儿臣并无烦心事,只是方才在东宫那边……”
朱厚照来到坤宁宫,本就是打算来解惑的,母后在此,父皇等会儿定然也要来。
于是张皇后问起,他便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事说了个干净,包括他玩耍的事,在母后面前,他也未曾遮掩。
比起玩耍会不会被母后、父皇责骂,他更在意,他看到,但一时未想明白的事。
也许,这便是聪慧的朱厚照,其性格中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