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如果其中有一部分不赞同,便可能颇为麻烦,若是有大部分不认同,那更是悬了。
好在,他的资历摆在那,虽和张鹤龄亲近让人诟病,但毕竟只是旁枝末节的小事,尚不会影响大局。
但若真就有一日他的名声恶满朝堂,那便真真不好了。
当然,若是他抛却一切,也不是无法可想。
譬如,心安理得接中旨,心安理得的当一个传奉官。
可不可以?自然可以,但几十年官场沉浮,终归心中有道坎。
而张鹤龄则不同,他是外戚,他不需要所谓名声,他的一切皆来源于陛下,甚至于,他若是名声太好了,反倒不是一件美事。
他的官职、爵位,升赏荣辱,高低若何,升迁若何,皆出于上,便是朝堂里大臣反对,对其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看张鹤龄的样子,目标很坚定,意志更坚定,也不会在意这些。
张鹤龄和他说的不同,便在于此。
理智上,张申认为对,但感情上,张申依然在心中有一道坎。
张申沉默着,且面色变幻。
张鹤龄皆是看在眼里,他不由暗自笑笑。
这老头,不同于很多朝臣,他不会将对他有利之事,当作理所当然,也不会将对他有害之事,避如蛇蝎。
这是一个有些可爱的老头。
也是张鹤龄不忍将他全然当成工具人的主要原因了。
正此时,前去沏茶的刘龙回转,手捧托盘进了厅来,厅内一时冷寂的氛围,让刘龙有些诧异。
不过,他也不多做考虑,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方才伯爷给他出的那一道题。
说实话,那一道题对他打击不小,他方才去沏茶都走神了,此时也依然有些呆愣。
他走到张申跟前,放下茶碗,随后恭敬的道了一声请饮茶,便在张鹤龄的微笑示意下,缓缓退出了偏厅。
张鹤龄手指了指案上的茶碗,笑道:“好了,张公,此事便这般决定,莫再多想。先饮茶,这是晚辈自宫里顺来的,平常可难得喝上一回。”
张申缓缓的摇了摇头,顺着张鹤龄的意思,端起了茶碗。
轻拨茶面,凑上嗅了一嗅。
茶香扑鼻,轻抿之下,回味甘长。
“确实是好茶!”
小啜一口,张申赞了一句。
张鹤龄依然是笑笑,也不知是真的赞茶,还是心中的坎依然未曾过去,借茶以转移。
似乎是感受到张鹤龄眼神,张申不禁心中暗恼,嗔道:“张长孺,你小子是个十足的混蛋。一个个的,包括老夫在内,都被你用的快不认识自个儿了。看看,方才那刘舜卿,被你使唤的端茶倒水也就罢了,整个人更是心思不属,哪还有丝毫亚元举人的风采……”
“张公,您可别冤枉我,刘舜卿那是有心事呢,明岁便是大比年,这不,琢磨上了。也是他年轻,藏不住事罢了。”
“年轻?”
张申古怪的望着张鹤龄,道:“竟然能从你口中说出这二字,若老夫未曾记错,刘舜卿已年近而立,比你还要大上几岁呢。”
张鹤龄摇摇头,笑道:“年轻与否,可不单单只看年龄!”
“是啊,年轻与否,年长与否,皆不只在于年龄!”
张申突然间感慨了一下,叹声道。
说话间,他也放下茶碗,接着站了起来,道:“好了,来也来了,话也说了,连茶水也喝了。老夫该回去了。”
张鹤龄也是起身,拦了拦道:“张公,不急不急,还未到放衙的时辰呢!”
“嗯?”
张申疑惑道:“你又有何想法?”
张鹤龄解释道:“哪有甚特别想法,只是想再拜托张公一事!”
“说!”
“晚辈如今手头上的事务不少,城外那边的路,永定门外的灾民棚户,还有我兵马司和锦衣卫原本的差事。特别是这几日,看着天已经好转,正好,有些事要准备着办起来。
故此,时日上要稍耽搁一下,劳烦张公明日和李大学士说明一下情况,也替晚辈解释一二,待得手头上的事告一段落后,便立刻前往顺天府听用……”
张申紧紧的盯着张鹤龄的眼睛,问道:“需几日?”
“两日足以!”
“好,那便两日!”
张申干脆道。
四目相对,张申点了点头,似乎意味不言自明。
……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张申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出了兵马司衙门。他也未再回顺天府,吩咐随从赶马直接回府。
而张鹤龄,也是未再多待,待得随从赶来,便跟着离开了衙门。
在随从的护卫下,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街道之上,回府而去。
不再骑马,乘坐马车,张鹤龄也正好在马车里理一理思绪。他很喜欢这种安静和些许纷闹共存的环境,每每在此时,他都感觉头脑异常的清醒。
马车上。
张鹤龄理了理今日之事,暗自又琢磨了一遍。
两日时间,应该是能见着些端倪了。可也最多只能两日,再多,不可行。
终究此次与往日不同,他本意上便非要作旁观。
也正因如此,此时做出这般决定,也让他心有无奈。
往日便有这般感觉,但不算强烈,主观上,他便没有想主导的意愿。
可此次……
张鹤龄自感并不算太过于强势之人,往日他也是一直这般自以为。
可直到今日,他才突然现在,原来,自己是个喜欢掌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