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张鹤龄难得一早去衙门点了卯。
既是来了衙门,该他履行的公事,自也不好再假手于人,于是,接见了有事禀报的下属,批阅了几分公文。
其后,便给下属官吏们,做了一些例行上的吩咐和安排。
也正好,今日齐桓新人到来,张鹤龄将齐桓这名新来的编外幕宾,介绍给了衙门里的人。
坐堂主官只是六品的衙门,先后来了两名举子身份的幕宾帮忙理事,这些兵马司衙门的官吏们,也是有些新奇。
不过,伯爷安排,自也有伯爷的原因和需要,自不会有人多说甚话。
反倒他们对这两人颇为亲近。
刘龙自不用言,在衙门里已有两三月,刘龙没有太多文人架子,不像很多书生那般眼高于顶,和衙门的官员小吏说话都是客气和善。
起初还有一丝文人的酸腐,后来,事经的多了,便彻底和衙门里的人打成了一片。
这般性子,自是让这些官员小吏们感受到了一丝尊重,而这般尊重让人亲近。
至于新来的这位,作为常年深耕于杂事庶务,亦算阅人无数的官吏们,他们只从齐桓的几句话中便已是看出了。
这位齐桓齐举人,比起刘龙刘举人,似乎更不自恃身份,来的还要更实际些。
也是,伯爷是何等人,真诚、务实,又怎会让那些目高于顶,眼高手低,爱摆文人清高的书生靠近身边。
安排好了事务,张鹤龄未再管他们,便在衙门里品上一盏香茗,放松的想了想事情。
同时,他也是在等着张延龄的到来。
昨日皇帝可是特意吩咐了,那般说话,张鹤龄一听便听出了,是皇帝和皇后姐姐共同的意思。
也不知陛下吩咐那崔元,又是做的何种安排。
张鹤龄在值房之内,东想想,西想想,时间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衙门人前来禀报,建昌伯已到。
张鹤龄立刻动身,未在值房等着张延龄进来,径直赶了出来。
在衙门前与张延龄会了面,未做多叙,直接便招呼着张延龄上了他的马车。
其后,随从下人随侍左右,一辆马车,向着皇城内而去。
马车不急不缓,好似溜溜达达的行驶在马路之上。
车内。
几句闲话叙过,在张鹤龄简单问了些事务之后,便是道出了今日目的。
张延龄脸上一阵不自在,忍不住便是埋怨了起来。
“哥,你这大晚上派人给我传话,这一大早的,便让我赶了过来。合着还要往皇城里跑,这不是折腾嘛?就这点事,你还怕弟弟我……”
“打住,打住!”
张鹤龄笑着摆手道:“别埋怨我,是咱们姐姐和皇帝姐夫的意思。改日你有空便进宫去,介时当面埋怨去……”
张延龄语噎,翻了翻白眼,道:“弟弟我没那么傻!”
张鹤龄笑道:“你啊,不傻,但也不聪明!”
“哪有你这样说弟弟的!”
张延龄佯作埋怨一声之后,突然轻叹道:“好吧,我是不太聪明,但这事儿,我也明白。可明白归明白,我就感觉,还有些没准备好!若是……”
“何须准备?!”
张鹤龄摇摇头,淡淡道:“用咱们姐姐的话说,咱们张家虽是外戚,但也是大明最顶尖的外戚,一门双爵。家中女儿是皇后,且是独一份的皇后。皇帝姐夫对咱们张家更是恩宠有加。张家,只有挑人,无人有资格挑咱的。
只是如今境况稍有不同,需要做些针对性的取舍,算是一种选择罢了。这也算是皇帝姐夫的意思。
不过,为兄这里也可以告诉你,皇帝姐夫和皇后姐姐的意思是一回事,但无论如何,选择皆在于你……”
“选择在于我,但……”
张延龄嗫喏着,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张鹤龄哪还看不出张延龄心中的顾忌,终归是几年前那一次给闹的。
张鹤龄淡淡道:“延龄,你记住了,我张家已非从前,几年前的那种情况,绝不会再发生!”
“好吧!”
张延龄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张延龄暂且搁下了心事,转而便说起了张鹤龄的事。
“哥,陛下那意思,是要你往地方上跑一趟?可这眼看着就要腊月,怎还往外跑?这一来一去,又要办差,别年关也回不来。
东城外的事,灾民的事,若是介时你回不来,那可就少了许多分量了!”
张鹤龄点头道:“嗯,我心中有数!”
张延龄的意思张鹤龄自然明白,他并不在意,莫说时间上并不一定赶不上道路竣工、灾民回返的时候,便是赶不上,该是他的还是他的。
不过,张延龄的话也算提醒了他,该多做一些安排才是。
为了绑上各家利益,他将配方都白推出去,且其间还折腾了这么久,花的心思不算少了。
见着张鹤龄点头思索,张延龄也不再多言,张鹤龄的事,其实轮不到他操心,他也帮不上。
只是作为弟弟提醒一下,再有,也就是做好自己这一块了。
商行的事务该再下一番功夫,特别是那钱铺子。
兄长指的方向很大,他也看出了,若是按照兄长的方向发展,其前景极大。
赚些银子是小事,他张延龄如今的眼皮子可没那么浅。他感觉,若是做的好了,或许有朝一日,未尝不能辐射到官面上,若等到那时,便真的可帮到张家,帮到兄长了。
马车之上,兄弟二人各自在思索,一路无话。
约莫大半个时辰,马车终于从东城一路赶至了皇城西南,停在了一处堂皇的府邸之前。
马车停下,兄弟二人下了马车,抬头便看向了门楣上那笔迹熟悉的金色大字。
这可是当今陛下,他们的皇帝姐夫亲笔提下的字,在如今的京城中,这般皇帝御笔亲提的府邸匾额,可谓独一份。
“公主府”
张延龄下意识的念了念上面的三个字,不是某某公主府,而是公主府。
御笔亲提,且越是简单,越足见尊荣。
“是寿宁伯、建昌伯当面……”
此时,公主府里的人早看到动静,亦或许,是一直等着,张鹤龄兄弟二人下了马车还未等上前叩门。门已是打开,一名身着内侍官袍的人迎了出来,远远的便躬了躬身子,打起了招呼。
“你是公主府的管事太监?”
张鹤龄上下打量,点了点头,问道。
来人已到近前,身子更是躬了躬,典型的内侍礼节,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
看起来就是一个极讲规矩礼仪之人。
只是,话一出口,便又不觉得了,太监,终归是依附皇权,且最敬畏皇权的一类人。
故此,所有的礼仪和矜持,也只看是否与皇家关联。
“回二位伯爷话,奴婢怀礼,正是公主府管事太监,奉公主之命迎二位伯爷驾!”
“怀礼?”
张鹤龄念叨一声,笑道:“不知和怀恩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