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学士且慢!”
谢迁的话还未曾说完,周经突然出声打断,他沉声道:“谢学士,曾尚书如何说法,大家都在听着,或许大家皆有各自的理解。若是意见不同,诸位同僚再行商议就是。
陛下方才也说过,由内阁和我等各部商议后再行上奏。故此,本官对曾尚书所言,也并不赞同。但谢学士你要这般解释,本官便听不下去了。
朝廷非是我户部的朝廷,我户部虽执掌大明财税府库,收支用度,但内情如何,大家皆知。朝廷岁入多寡,粮米钱银如何支度,岂是我户部一家便能决定?”
谢迁撇嘴道:“周尚书,本官有指责你之意吗?本官只是就曾尚书所言,就事论事罢了。本官未曾指责,诸位同僚亦未曾多言,你何来先说了这一堆话,甚至好似欲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再则,便是本官对你质疑,究其根本,你便是撇了,当真能撇干净吗?各部用度多寡,是各部的责任,但朝廷岁入如何?财税如何收缴?莫非不是你户部之责?若是户部能合理的增长我大明的岁入,朝廷又何必为区区几十万两而扣扣索索!”
周经气笑了,道:“哈哈,好大的口气,好高的层次呢,真可谓高屋建瓴!”
看着火药味起来了,李东阳见众人好似不打算出言转圜,便是刘健也只是凝眉看着。
他暗自苦笑,忙是劝道:“伯常兄,大家皆是为了公事,有事尽说便可,无需意气!”
周经冷哼一声道:“是本官意气吗?是不是诸位皆是认为,朝廷岁入不甚理想,日见入不敷出,皆是本官及户部一家之过?便是陛下的内库那边,也是我户部未曾尽到职责?当真给本官戴了好大的一顶帽子啊!
好,是事实也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罢,本官不想多加反驳,便算是本官的责任。既如此,陛下一时还未曾罢免本官之前,本官戴罪立功,将功赎罪可否?
本官现在便回去整理一份章程,尽述如何增我大明岁入之章程。不怕告诉诸位,本官成竹在胸,农税、商税、工税,只要按本官的章程落实下来。本官可保证,明岁岁入可增五成,未来五年之内,可保我大明岁入同比今岁翻上一番。诸位,认为如何?”
“……”
如何?不如何?
他们也没兴趣去问周经所谓的章程是甚么。无非就是那几个极为敏感的地方。这也是陛下所流露的意思之一,但偏偏,不是他们愿意的。
周经若真不怕死的上了奏本,陛下的意图达到了,至于后续如何,不得而知,但肯定不是好事便是。
单表面看,倒也与他们无关。但事实上,其中的牵扯,又怎可能无关。
“看来诸位皆无意见,那好,本官这便上奏,希望介时,诸位莫要阻挠!”众人不言,周经说着话,却是突然起身,好似真要离开一般。
这时,刘健终于说话,他压了压手,和声道:“周尚书,且稍安勿躁。”
“对啊,周尚书,何来这般急躁,我等不还是在商议嘛。也无人说责任与否不是!”
“是啊,户部是管着天下财货不假,但岁入多寡,哪是户部一家决定的。再说了,周尚书初掌户部,便是有些甚么,也与周尚书无关……”
“……”
众人纷纷劝说安抚,周经这才半推半就的重新坐了回去。
周经坐下之后看向众人,沉声道:“诸位同僚,正如你们方才所言,户部非是一家独立,每一事,每一令,每一政策,也非是一家之言便可行天下。
周某非是推卸责任,但便是想的再好,也需朝廷和各部支持吧?你当周某不知为朝廷多增福祉。每岁多增个几百万甚至千万银钱,当真很难嘛?
寿宁伯张鹤龄执掌东城兵马司方才三月余,只在东城一隅,几月间便为朝廷多添几十万两收入,周某便再是蠢钝,莫非诸位觉得,连照猫画虎也不会?”
“周尚书,正如你所言,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刘健缓缓摇头,轻叹道:“非是老夫和诸位同僚不支持行事,反而苛责。实乃不得已,我等也要为朝廷大局考虑。便以张鹤龄东城之事为例,事是不是好事?本官不偏不倚的评价一句,是好事,还是利国利商利民的大好事。
东城如今如何,不知诸位可有了解,但老夫告诉诸位,老夫深入了解过。东城几月间纳税几十万,朝廷、陛下内库,包括东城自己的衙门和顺天府,都是获利不少,可谓皆大欢喜!
且便是这般,东城也是近几月朝廷多事之期,京城中最为稳定的一地。
可这般情状,是如何形成,诸位皆知。靠的是张鹤龄的不顾及,靠的是陛下的极力支持。可这般人,这般支持,换做他人呢?
不是老夫不信任,实乃老夫实在不敢报以信任。周尚书,你想了很多,心中也有章程,但你一直来未曾多言一句,显然也是这般顾虑吧!”
周经无奈的点点头。
若非方才谢迁和诸位大臣的表现让他气恼,他也不会说,终归是意气。
莫说效果如何,便是他自己,他也不敢走出这一步。
谋大事而惜身啊!
周经不由有些暗自自嘲。
“好了,此事暂且到此为止。还是再议陛下交待的事吧!”
刘健缓缓道出,看众人又是沉默不打算开口的样子,他心中暗叹。
须臾,刘健间众人依旧不打算开口,他沉声道:“既然一时商议不下,那老夫便来开口,诸位且先听老夫说说安排,若是有何意见,但可直言。若无意见,明日,老夫便以内阁名义上奏陛下。”
见众人也不反对,刘健果断道:“其一,明岁各部用度削减两成……”
“轰……”
只是开头一句,刘健就炸的在座的诸位外焦里嫩。
“刘学士,这……”
“诸位先莫急,听老夫说完再言不迟!”
刘健摆摆手,此刻的他,郑重也果决,气场十足。
充分将外人所评价的“刘公断”展露的淋漓尽致。
且他接下来的话,更是一桩比一桩严肃,值房里随着刘健一字一句落下,气氛凝重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