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贾蓉打断道:“没什么好可是的,你自去了便是。”
他是个做下人的,也不能强行拉贾蓉前去,外间有客来了又不得不迎,当下只得先违背了林如海的吩咐,独自前去迎客了。
贾蓉推着轮椅来到正房中接林如海,林如海此时已是穿戴齐整,换了一身官服,正由黛玉搀扶着尝试行走。
往日里也试过多次了,并未成功过,此时要去待客,林如海不得不咬牙忍着痛楚再做尝试。
贾蓉拉开两扇门,推着轮椅到屋中,
“林叔父,不必再强求下地行走,坐上着轮椅来,也是体面着呢,蜀相诸葛亮北伐时不也是这般模样?”
林如海靠在榻旁,看着贾蓉准备的轮椅,笑道:“还是蓉哥儿想的周到,早就有了见教,这遭便听了蓉哥儿的。”
转念一想又问道:“蓉哥儿此时不去前堂迎客?”
“叔父不必顾虑什么,仅是商贾而已,哪有资格让我们去迎他的道理。”
林如海拘泥了礼数,听贾蓉所言,也是知晓了他心中所想,入门先给个下马威才对,这可是盐院衙门啊。
贾蓉推轮椅至林如海身前,搀扶着他坐下,问道:“叔父觉着如何?”
“比站起身来省力多了,此座比榻上还软和许多。”
贾蓉笑着道:“叔父觉着舒服便是好的,侄儿也没白费一番功夫。”
林黛玉在一边看着,总觉得贾蓉像是满脸谄媚,讨父亲的欢心。
她又无能抗衡,确实比不得贾蓉会照顾人,一应事宜面面俱到。
此时父亲和贾蓉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让黛玉总有一种这两个人是父子,她才是京城来的外客的错觉。
念及此黛玉再也忍受不住,哼了一声,道:“父亲那便让你这个好侄儿送你吧,女儿先回房去了。”
贾蓉笑道,“自是由叔父与我去迎客,林妹妹先回去歇着吧。”
黛玉使着小性子说着酸话,林如海自是能听得出的,但此时正事要紧。
也开口道:“此番还有正事,蓉哥儿我们先去待客,玉儿也操劳了许多歇息一会儿去吧。”
贾蓉推动着轮椅,穿过廊道而去,黛玉在屋中望着,自是气得不轻。
嘴中嘟囔道:“真是怪了,父亲怎得这般看重于他,竟像是他的亲儿子一般,还替他说话,我倒像是捡来的。”
雪雁道:“会不会是小蓉大爷作的饭食好吃?”
林黛玉……
话分另头,
贾琏携众家主行至林府正门,见是林府老管家在此候着。
“安管家,怎得就你一人在此?”
贾琏开口询问着,也是打探着有关林如海的消息。
他听黄均太说林如海没死且痊愈了,也是有几分不信的。
他离开林府时林如海还是气若游丝,形如枯槁,就算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过一旬也不应该能下榻吧,为何盐商非要此时来拜访。
安管家应道:“琏公子,先随老奴往这边来,一会儿老爷就出来迎客。”
盐商知晓林府上应还有贾蓉在,上一次迎客便是由贾蓉来的,而盐商至此却是只有一老奴,此间怠慢之意自不必说。
而贾琏惊讶于林如海竟真能走出屋子来迎客了。
五人登入正堂,分两侧入座,贾琏沾亲坐左侧首位,黄均太居右侧首位,另外三位挨着两人分别坐下。
安管家忙招待着,斟茶倒水恐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失了老爷颜面。
心中也是十分焦急,一盏茶的功夫了,老爷和蓉小少爷怎得还不来。
等了一阵,潘家家主不悦道:“就让一老仆待客也就算了,怎得等了这些个时候还不来。”
汪映新连忙道:“林大人病体初愈,定是有诸多不便的,潘家主还是耐心再等候一会儿。”
此言方作罢,堂外就传来一道少年清朗之声,“还是汪家主识得大体。”
众人望去,正是贾蓉推着林如海来到了正堂。
贾蓉扫了堂上众人一眼,道:“若是潘家主等急了,大可放下礼物自顾自离去,你又不是林府请来作客,今日无帖登门不都是恶客?能见你便是给你们几分面子。”
语气带着不屑,说的很重,堂上的盐商尽皆是皱起眉来,因为这话不仅仅是在说老潘,而是将所有人都骂了。
徐尚志并未起身,抿了一口茶水道:“小子倒是伶牙俐齿的,此行是来拜访林大人,你又是什么人,轮得到你在这出言不逊?”
四大盐商不可能不知道贾蓉,连青龙帮帮主都识得他,定是早有画像流传了。
此言便是让贾蓉明白自己身份,不是他的事他没资格说三道四,而且点明他也没有在堂上说话的身份。
“哦,不知这位是哪家家主,客随主便的道理都不懂,林叔父没说什么,你倒是先吠起来了。”
“看来经营盐商的确实不用读书,用不到什么圣人言,才能让盐商们尽行下流龌龊之事。”
“竖子,你……”
黄均太听下来,已是领教了贾蓉的嘴上功夫,此时他不得不出场,起身打断道:
“林大人,此番我等是诚心诚意来磋商盐业一应事宜的,并不是来此处寻人吵架的。”
贾蓉推着林如海至大堂中央,林如海望向堂上众人,一一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贾琏身上。
“好,你们有何事便直说来吧,不必拐弯抹角。”
汪映新开口道:“林大人此次查盐,不仅查了盐场账目,还有盐税官帑,可是要追缴亏空?”
林如海颔首道:“正是。”
潘家家主急道:“盐商亏账可是从老一辈子就开始了,那时先皇游江南,兵出漠北,哪一次不是俺们盐商出了大把的银钱,每一年也都是少交了些便了账,哪有如林大人这般不近人情过?”
盐业如今是官督商销,盐商需先购置盐引,再自费运出,缴纳各项杂税。
如此初始时需要大量的银子,盐商都是先在官帑借银,销盐后再补齐,这样盐商有银子流转,盐业也多了利息充盈国库,本是好事。
可盐商与官员串通,缴清期限一拖再拖,先帝时念及盐商有功也不多询问,致使形成惯例,至今即便大小盐商有了银子,还是在官帑中借银,亏空越积越多。
林如海面色如常,缓缓开口道:“以前是拖延了,可这账还没了清,难道你们欠官家的银子不用还?”
汪映新道:“我们自是该还的,可若是交上一成两成,我们卖一些庄园还是能负担的起,盐商亏空可是十几年的账,若是一朝缴清就算是变卖尽数家财也难还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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