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景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荀幽所说的又何尝不是他从医以来一直困苦的事?
哪一位真正的医者不曾想过这样一个救世的梦想?
尽管已经意识到自己掉入了荀幽言语中的陷阱,不过那样美味的诱饵他不介意亲自咬上一口。
张仲景挺了挺身子,道:“吉乡候何以教我?”
看到张仲景的态度,荀幽便知道事情已经有了七成的可能,剩下的只需要拿济南近一年来的成果以及他定好的路线照本宣科地念出来,他相信这足够打动眼前的医圣了,“玄德公早有广纳天下贤才的打算,仲景先生去了济南必定能遇上不少志同道合之人,而以仲景先生的本事必能担任其执牛耳者,此举既能替仲景先生安抚家中的叨扰,又能共商医术长短,此谓其一。”
张仲景由衷地点点头,光是这第一点就已经足以让他意动。
“济南大兴土木,除去城墙修筑、东平陵的道路铺筑以外,医馆的建设同样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我们如今坐拥徐州富商糜家的支持,又兼之与北地互为贸易往来,先生不仅无需忧心财力不济,同时还能取用天下四方的药物。若是先生仍有余力,多收几个如徐奇般的徒弟替先生在外操劳,先生自己寻一幽僻之地着书立说以流传后世,岂不美哉?此之谓其二。”
“欲着书立说,先生打算用何物?竹简?那东西既不方便,而且笨重,先生想多弄些拓本也不容易。我济南如今已经能将黄纸漂白,轻盈若丝绸,取用着墨相比竹简都远甚多矣,而且我估计待我回济南后,那边的工匠差不多也该把我告诉他们的印刷术鼓捣了出来,一日之内便能复刻拓本百千,此之谓其三。”
“先生觉得,这般诚意,可否足够?”
也不怪张仲景没有回应荀幽的话,实在是现在的他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属实无法想象明明前些年才被乱贼黄巾发狠蹂躏的郡县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发展成眼前年轻人口中所述的那般。
张仲景也管不上动作是否会失态,手舞足蹈地朝荀幽僵硬地比划着,道:“当真有那种方便的白纸?价钱肯定不菲吧,一纸千金的话,吉乡候还是莫要与我说笑了。”
“货与他人,价钱肯定不菲,毕竟现在的济南入不敷出,哪里都要用钱,不过先生若是自己人,我与玄德公又怎么可能会吝啬这些小钱?先生你说是不是啊?”荀幽朝张仲景挤了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见过不少风浪的张仲景自然立刻会意,或许是想起家族中那些老头叔伯们的啰里啰嗦,当然更大可能是他自己心中着书立说的理想抱负。
张仲景沉吟了片刻后,展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的男人该有的果敢与决意,“想必吉乡候肯定不会介意我带上夫人还有幼子吧?”
荀幽听得出张仲景言语背后的意思,对这样一个打算举家扎根的大才,他恨不得与刘备一起扫榻相迎。
只见他微笑道:“那我可得赶紧与主公书信一封,让他尽早给仲景先生一家,挑间落脚的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