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罗双手合十,朝着西方躬身行礼,道:“小僧在大雷音寺千佛洞修行。”
千佛洞?唐朝微微错愕,这可是心佛一脉的修行所在,据说传承断绝已逾百年,怎么又冒出一个传人?
心佛,顾名思义,修佛首重修心,这一脉的僧人极为重视心性磨炼,认为任何心性品德上的不足,都会影响修行,除了满足生存所必须的需求,其余一切多余的欲望,都是累赘,必须要舍弃干净,所以这一脉只在条件艰苦的大雷音寺后山千佛洞修行,坚决不肯进入楼阁环绕、雄伟庄严的大雷音寺。早知道千佛洞只是在山壁上掏出来的一座座石窟,异常粗陋,只能遮蔽风雨而已。心佛一脉向来深居简出,除了下山游历,其余时间不会离开千佛洞一步。与其余禅院貌合神离,世人也几乎遗忘了佛门禅宗还有心佛这一脉。
潘师正满脸不解,大惊小怪:“千佛洞?那上面还能住人?”
唐朝不留痕迹的给了潘师正一肘子,谦意道:“我这朋友说话不过脑子,还望大师海涵。”
心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头,赧颜道:“其实小僧也觉得那千佛洞太过简陋,不适宜生活,小僧最是吃不了苦,故而下山,想换个地方参悟佛法。”
祁连城点点头:“既是修心,便不用拘泥于外物,山野石窟能修佛,那桂殿兰宫、玉楼金阁也能修佛,大师果然不凡。”
潘师正嘴角抽搐,差点笑出声来,不知书呆子是真心实意,还是阴阳怪气。
心罗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这位道长所言甚是,小僧深以为然,只是师父脑子转不过弯,白白让小僧吃了那么多年苦。”
唐朝摸了摸下巴,这个和尚,有意思。
跟着水猿走了半日,终于来到久负盛名的白帝城前,抬头望去,白帝城的巨大轮廓映入眼帘,绿树葱郁,楼台亭阁点缀其间,高耸入云,不见尽头,孤悬在广陵江心,四周皆是滔滔江水,让人心生畏惧。
突然,西城门外一处码头有人在朝着楼船招手,唐朝略做犹豫,便让船工将船驶向船坞,让其余人在楼船上等待,自己和潘师正、季羡云三人下船,有秋水和祁连城在,最不济也能自保。
走下楼船,那名等候多时的白衣男子缓缓走来,等到看清来人面容,唐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为别的,眼前这个男人太过出尘飘然,容貌俊逸,眉眼可亲,身材修长匀称。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雍容贵气,以及浓浓的书卷气,让人忍不住心生尊敬。
玉树临风。
如果世间有谪仙,想必就是此人了。
白衣男子不疾不徐,刚好在唐朝三人站稳后,来到身前,拱了拱手,嗓音醇厚悦耳,笑问道:“敢问哪位是白帝城少主?在下薛明王,听闻少主驾临白帝城,特来相迎。”
北仙薛明王?
唐朝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拍了拍大鲲刀,说道:“在下便是白无羲,有劳薛先生相迎。”
薛明王瞥见大鲲刀,立即收敛笑意,一躬到底,眼中满是沉痛:“睹物思人,白骥城主惊才绝艳,雄霸一方,然而世事无常,天妒英才,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说罢起身看着唐朝,神采奕奕,满脸殷切道:“好在少主也是惊才绝艳,入主白帝城之后,必能重现白帝城威名!”
潘师正暗中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唐朝也照着朝薛明王行礼道:“承蒙薛先生厚爱,只是在下年少轻狂,怕让先生失望。”
薛明王并不反驳,只是摇了摇头,右手虚引一下:“天色已晚,少主,我们边走边说?”
唐朝闻言,便迈步与薛明王并肩而行。
“薛先生还请不要称呼我为少主,直呼姓名便可。”
薛明王思忖片刻,说道:“也好,如今白帝城人心复杂,若称呼少主,恐让有心之人记恨,是薛某唐突了。”
唐朝心中一松:“不妨事,来白帝城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薛先生能如此待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薛明王叹息一声,眼神却异常坚定:“公子不必担心,薛某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便是豁出性命,也会护公子周全!”
说话间,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楼阁,上下三层,华灯溢彩,雕梁画栋,堪称琼楼玉宇。
小楼外已经站了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当中的是一个相貌粗豪、身形高大的大汉,须发蓬乱,充满一股让人无法直视的野性霸道,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有些扎眼。
大汉上前两步,刚要开口说话,看见唐朝身旁的薛明王,瞳孔一凝,旋即哈哈大笑:“好你个薛明王,消息灵通得很,我也是下午才得到的消息,你倒好,如此鸡贼,瞒着我们去接公子入城,这么大的一份功劳,被你一人独占了!”
说罢整理衣袖,作势要单膝跪下,大声道:“张铎见过公子!”
唐朝上前两步,扶住张铎,正色道:“先生快快请起,折煞我了!”
说罢用力扶起张铎,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进小楼。
人群中的孙旭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转眼看到大鲲刀,又显得十分懊悔。
进入小楼,二楼大厅里摆了三张红木大圆桌,各色菜肴琳琅满目,香气扑鼻,唐朝心里一紧,显然张铎对自己一行人的行踪了如指掌,算的分毫不差。
谈笑间,众人落座,张铎环视一圈,原本试图与张铎同坐一桌的几人脸色微变,转身去了其他桌子,张铎这才招呼唐朝、潘师正坐下,薛明王丝毫不理会张铎的眼神示意,紧挨着唐朝,坐在张铎对面。
张铎见状只是摇头一笑,旋即咦了一声:“我记得公子一行是三人,那位壮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