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板的生意经,还挺与众不同的。”
“这可不是生意经,这叫行业信仰,不是和陈先生吹,客户喜欢的只要我不喜欢,加十倍钱我也不干。我的许多设计今后是要进灯饰博物馆的,只有俯望这个行业才知道它的终极使命。”
这一句句话把陈晴远听得暗暗咋舌,他从未听过这么硬气的话,可又不禁在想,这样的企业真的能做大吗?
他非但看不到阳春白雪,反而是刑天舞干戚,所望只有一个猛。立时间陈晴远又觉得和这个人不合拍了,直觉上这是个心怀偏见、凡有一点机会就急于灌输观点的人,上不接九霄、下不触田埂,许多激进的话像是生意路不通畅的宣泄。
而且他瞧得出,这人是做惯了领导,喜欢自说不需交流。还好是开车行进,不然自己还要准备恰到好处的点头、醍醐灌顶的眼神和大彻大悟的气息。
在这人不断的说教中,公路翻过了一个山坡。
如一片永恒的焰火,南镇第一次出现在陈晴远的视野。
霎时间陈晴远的双目便炯了起来,那里像一团盛开的莲,广袤大地如同夜河,山川湖海好似渚屿。此等惹眼,平生未见。
这不是前往村镇,而仿佛是从中江来到了新都市,令人难以置信。冥冥之中如有一种安排,自己初来南镇,竟是这样一种巧合的行程。
车慢慢悠悠行在迎华街上,陈晴远看到一种光影的迷离,同样的煌烨之下,卖场与卖场争奇斗艳,彼此却又不可分离,共同撑起这抹灯火盛图。
不多时这个苏磊把车停下来开始打起电话,陈晴远百无聊赖之际,不经意间看到了旁边的一处卖场,那金烁烁的门头上,恰好写着“雷石灯饰”。
等了又等,电话还是不歇,陈晴远指了指卖场做了个示意,随后便下了车走了进去。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从卖场出来,再度回到车里的时候,陈晴远不再坐得四平八稳,身子远远离开靠背,只占了半个座椅。小小的车厢变了气氛,话语变得硬邦邦,大多都成了敷衍,神色也不像从前坦定自如。
这苏磊倒是大方,先是请了一顿丰盛的晚茶,又提前订好了酒店。他打听到彭教授在南镇下面的村级企业做顾问,决定明日一早再出发。
晚上九点钟,南镇的热腾才刚刚开始,从阳台望去,牛仔帽、白头巾、外语和乡音,大铜灯、高座灯、声色撩夜起。
陈晴远一抬头,发现这座酒店的对面是一座研发大楼,霓虹灯条闪烁着三个主要参与机构,“南镇质监办”“中江大学电光院”以及——
雷石照明。
见那里灯火通明,满心疑问的陈晴远很快就出现在了街对面,下班时间都过了三个点,还是有人热情得把他迎了进去。
等陈晴远回来的时候,苏磊正在阳台悠闲地喝着茶,他叼着烟卷、翘着二郎腿,胳膊肘抵着膝盖,晃着黑皮鞋。看着街道的眼神颇是入神,除了他话语中的俯望,还带着一种傲气,仿佛这浓烈的灯火江山,和他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也似的。
陈晴远觉得这人被臆想荼毒太深,傍着所谓的终极使命,其实已丧失了真正的思考,而他又只能在这个观念陷阱中继续走下去,不然就成了无能狂怒。
陈晴远开始在内心计算着车费、餐费以及房费,明天过后这场交道他不想打了,阳台的桌子上有两个茶杯,都冒着热气,但陈晴远全无坐过再聊的兴趣。
就在他要回到房间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老板,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人们对雷石存有误解?”
话音一落,陈晴远又有点后悔多问,不该戳到人家的痛处。
因为那“苏磊”,只顾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