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总的手中有一大把零钱,有无数厂商的把柄,你想把它换成整钞,就是在告诉全世界整个南镇都在抄,这是所有人的对立面。可如果你把一张假钞,全部记在渠道的头上,是特定渠道在为南镇的仿制品做贩夫走卒。细究起来是他们在培养南镇的仿制土壤,让抄袭之风有恃无恐,乱臣贼子,是杜世雄!”
心怀戒备的常宝河,听到这样的话仍然不免心中一动,从前似是走进了某种思维定式,渠道被动而无罪,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和厂商产品的博弈。
尹锋捏着茶杯,此时的皓月正在他的脑后,抬望去遮了月却渗了光,就像南镇人对尹锋那种与灯饰俱来的仰望。
然而,常宝河的心动才刚刚开始。
“华夏光通这个篮子有多大,不必和常总赘述,重点在于它的布局是成熟的,再是通了浑水的管道,洗过之后一点也不耽误走自来水。常总到市里到镇上去花那张假钞,专利局质检办走个遍,一旦把事情闹大,做足保护盗版灯饰的大伞,不用你我任何行动,华夏光通会主动把杜世雄当做替罪羊。”
“接下来他们最重要的事,就是新局面下如何维系华夏光通,那不仅意味着华鹰雷石全盘收下经销巨网,更是常总率领旧部执牛耳的时候。到那时,雷石是常总的牌,华鹰也是,在确保正品通行的路上,常总是拯救华夏光通的归人。更重要的是,镇上会极尽配合,南镇的领导班子早就需要这一把剑了。”
茶已凉几许,常宝河头一次端起茶杯,终于把这一席看做提点,因为这字字句句怎么想都是澎湃新景、怎么想都有利无害。之于南镇,他一直充满挣扎,一边想尽量保全,一边又得趟企业之利,但尹锋的话,不仅兼顾还见扶摇。
“常总不是寻常的飘零者,某种意义上说,你我都是归人,可放眼这些年的南镇,主势的都是外来的刀斧手,一群无叶无根只把这里当做摇钱树的人。”
“常总落叶归根要有所握定,无论实名虚名,要有一个自己的名,你不能一直做一个打假人,也不能心念雷石却在雷石没有名分。有的时候,你做得再多也没法告诉人们你是谁,又有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大大小小的场合人们都知道你意味着什么。”
由大而小、由远而进,从缥缈世事到了一人冷暖,常宝河沉目而有光。他本不想联想也不愿多想,怎奈这眼前人的话丝滑入扣,不仅体验了爽逸的此时,还有令人神往的此后。
更是在不知不觉间,解了他内心的疙瘩,如何向苏清石交代,已然不需要交代。
在那个灯饰初兴的年代,华鹰是雷石的领路人,当年华鹰被迫分解的时候,其大量的客户“遗产”都留给了雷石。
常宝河心想,如果得知尹锋归来,苏清石的激动会超过自己百倍。落到此刻这样的场合,当是莫逆之交经年重逢,推杯换盏茶不如酒,哪里会像自己这样三思六忖表情僵硬呢。
倏然让人觉得,苏清石成了那个最后的归人,只是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光耀四海,看不清征途与归途。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要是看见南镇故人接连,当年的影写在了今天的案,仿佛回到我们最初闯荡的岁月——
“应该比任何人都欣慰吧。”
……